第五十五章 《北岗医院》
“浩哥，这地方真邪乎啊？”副驾驶座上的小李裹紧了羽绒服，眼神不安地瞟向窗外。车窗外，一排光秃秃的白杨树后，红砖墙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墙头上的碎玻璃在残阳下闪着冷光，像一排獠牙。
王浩叼着烟，猛踩油门：“越邪乎越有流量。听说二十年前这儿死过不少人，后来一夜之间就废弃了，连设备都没搬。”他没说的是，半年前有个探险队来过，首播到一半信号中断，三个人至今杳无音信。
车停在医院铁门外时，天己经黑透了。锈迹斑斑的铁门像一张扭曲的脸，“北岗医院”西个褪色的红漆字被藤蔓爬满，只剩下“岗”字的“山”旁还勉强看得清。冷风从门缝里钻出来，带着一股福尔马林和霉味混合的怪味，小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浩哥，要不咱明天再来？”
“怂包。”王浩骂了一句，却也没立刻下车。他掏出手机打开首播软件，屏幕上瞬间跳出几百条评论：
- “来了来了！浩哥今天搞波大的？”
北岗医院！我姥姥说那儿晚上能听见哭声！”
- “注意安全啊主播！别步了上次那队的后尘……”
王浩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老铁们，今天带你们探探这东北第一凶宅。点赞破万，今晚就在这儿过夜！”
铁门“哐当”一声被推开，扬起一阵灰尘。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蒿草，枯黄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有人在暗处窃窃私语。主楼是一栋三层红砖楼，窗户大多破了，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
“先拍外景。”王浩架起相机，镜头对准主楼。取景器里，三楼东侧的一扇窗户突然闪过一个黑影，快得像错觉。他心里一紧，再定睛看去，只有窗框上挂着的破窗帘在晃动。
“浩哥，你看那是不是……”小李突然指向二楼走廊。王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二楼走廊尽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一闪而过，手里似乎还提着一盏老式马灯。
“幻觉。”王浩嘴上硬气，后背却冒了冷汗。他举起相机连拍，回放照片时，却只拍到空荡荡的走廊，只有墙角的蜘蛛网在风中轻轻摇晃。
主楼大厅弥漫着浓重的霉味，脚下的瓷砖黏糊糊的，像是踩在某种腐烂的东西上。~艘?艘!晓?说`惘, /追?醉`辛?章′結-王浩打开强光手电，光柱扫过布满涂鸦的墙壁，突然照到天花板上——那里用红漆画着一个巨大的“死”字，笔画扭曲，像是用手指蘸血写的。
“这谁画的？怪瘆人的。”小李的声音发颤。
“探险队留下的吧。”王浩嘴上敷衍，心里却泛起嘀咕：红漆早就干透了，边缘都起皮了，不像半年内画的。
他们沿着楼梯往上走，木质楼梯被踩得“嘎吱”响，回音在空旷的楼道里荡来荡去。二楼走廊的墙壁上还贴着褪色的标语：“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王浩用手电照向病房，里面的铁架病床东倒西歪，床头柜上散落着生锈的针头和药瓶，墙上还挂着几张泛黄的病历单，字迹模糊不清。
“老铁们，带你们看看当年的病房。”王浩对着镜头解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他猛地回头，手电光扫过走廊——空无一人。小李吓得躲到他身后：“刚、刚才是不是有声音？”
“你听错了。”王浩关掉手电，打开夜视相机，“现在去太平间，那儿才是重头戏。”
太平间在一楼西侧，门口挂着一块掉了漆的木牌，上面“停尸房”三个字被划得乱七八糟。门是厚重的铁门，上面有一个圆形的观察窗。王浩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锁了？”小李凑过来，突然“啊”地叫了一声——观察窗里，一张惨白的脸正贴着玻璃，眼睛黑洞洞地看着他们！
王浩的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他举起相机对准观察窗，却什么都没拍到。“幻觉，绝对是幻觉。”他强作镇定，从背包里掏出撬棍，“今天必须进去看看。”
撬棍插进门缝，“哐当”一声，门锁崩开了。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比外面的冷风还要刺骨，王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明明是深秋，太平间里却像开了空调，温度至少低了十几度。
房间里并排摆着十几个金属停尸床，上面蒙着发黄的白布。王浩用手电挨个照过去，白布下的轮廓高低不平，像是真的盖着什么东西。他走到最里面那张床前，犹豫了一下，猛地掀开白布——
下面是空的。
“虚惊一场。”王浩松了口气，刚想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猛地回头，手电光正好照在一张停尸床上——刚才明明掀开的白布，不知何时又盖了回去，而且布下面的轮廓，似乎比刚才更高了一些。+卡?卡·小+税?网\ /哽_新?蕞\快¨
“小李！”王浩吼了一声，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小李不见了。
“小李？！”他声音发颤，手电光在房间里乱扫。突然，观察窗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王浩冲过去一看，小李的脸贴在玻璃上，脸色惨白，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声音。
“你怎么跑外面去了？”王浩刚要开门，却看见小李身后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长发遮脸，手里提着一盏马灯，灯光昏黄，照在小李惊恐的脸上。
“浩哥！救我！”小李的声音终于传了进来，带着哭腔。王浩刚拉开门，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味呛得他睁不开眼，再睁眼时，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冷风卷着落叶，吹进太平间。
手机首播屏幕上，弹幕己经炸开了锅：
- “刚才那个白大褂是谁？！我看见了！”
- “小李呢？！主播快去找他！”
- “这地方不能待了！快跑啊！”
王浩的心跳得像擂鼓，他抓起相机，跌跌撞撞地冲出太平间，嘴里不停地喊着小李的名字，声音在空旷的医院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王浩在二楼找到了小李。他蜷缩在走廊尽头的病房里，背靠着墙，眼神呆滞，嘴里喃喃自语：“别抓我……我不是医生……别抓我……”
“你看见什么了？”王浩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小李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白大褂……好多白大褂……他们说我是害死病人的凶手……要我偿命……”
王浩心里一沉。他想起出发前查的资料：北岗医院废弃前，曾发生过一起严重的医疗事故，一场手术中死了五个人，主刀医生姓刘，据说事后就失踪了。
“别怕，是幻觉。”王浩掏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信号格是空的。“走，我们现在就离开这儿。”
就在这时，医院突然停电了——不是他们带来的发电机，而是整栋楼的电路似乎被接通了，走廊里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墙壁上的影子扭曲变形，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鬼。
“不好！”王浩拉着小李就往楼梯跑，刚跑到楼梯口，就听见楼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沉重而缓慢，像是有人拖着什么东西在走。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出现在三楼楼梯口，手里拖着一条长长的铁链，铁链上拴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白布下滴着暗红色的液体，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刘医生……”小李突然尖叫起来，挣脱王浩的手，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刘医生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是院长让我改的病历……”
王浩懵了。小李怎么会知道刘医生？他刚想拉小李，却看见那个“刘医生”缓缓抬起头，长发下的脸一片惨白，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都得死……”
“跑！”王浩拉起小李，转身冲进旁边的手术室。手术室的门是玻璃门，他反锁上门，背靠着门大口喘气。手术台上蒙着白布，旁边的器械盘里放着手术刀、镊子，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他是谁……为什么说我是凶手……”小李瘫在地上，语无伦次。王浩这才注意到，小李的手腕上戴着一块老式手表，表盘上刻着一个“刘”字。
“这块表哪来的？”王浩抓住他的手腕。小李眼神躲闪：“我……我半年前在这儿捡的……”
王浩脑子里“嗡”的一声——半年前失踪的探险队，一共三个人，其中一个就姓刘！
“你是上次失踪的探险队员？”王浩声音发颤。小李突然抬起头，眼睛变得漆黑，嘴角咧开和“刘医生”一样的笑容：“他们都得死……你也一样……”
小李猛地扑过来，死死掐住王浩的脖子。王浩挣扎着拿起旁边的手术刀，狠狠扎进小李的肩膀。小李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王浩瘫在地上，大口喘气，看着小李的尸体，突然发现他的脸正在慢慢变化，变成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脸——正是半年前失踪的那个刘姓探险队员。
手术台上的白布突然动了一下，王浩猛地回头，只见白布缓缓滑落，露出下面的东西——不是尸体，而是一堆森森白骨，骨头上还沾着碎肉和头发，旁边放着一张泛黄的病历单，上面写着：“患者：李建国，诊断：急性阑尾炎，手术医生：刘志强，死亡时间：1993年10月15日”。
1993年10月15日，正是二十年前那场医疗事故的日子。
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刘医生”拖着铁链，一步一步走向手术室。玻璃门外，他的脸贴在玻璃上，长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只露出嘴角的笑容：“该做手术了……”
王浩看着手术台上的白骨，突然明白了什么。二十年前，刘医生的手术出了意外，院长为了掩盖真相，篡改了病历，把责任推给了刘医生。刘医生不堪受辱，在太平间自杀了，临死前诅咒所有人都不得好死。后来医院接二连三出怪事，病人离奇死亡，医生护士纷纷辞职，最后不得不废弃。
而那些闯进医院的人，都会被刘医生的鬼魂缠上，变成当年的“凶手”，永远困在这里。
“哐当！”铁链砸在玻璃门上，玻璃出现了裂痕。王浩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他拿起手术刀，走向手术台——他要完成这场迟到了二十年的“手术”。
他戴上旁边的手术手套，拿起手术刀，对准白骨的“腹部”，深吸一口气：“刘医生，我知道你冤。今天我帮你完成这场手术，你放过那些无辜的人吧。”
玻璃门“哗啦”一声碎了，“刘医生”站在门口，手里的马灯照亮了他惨白的脸。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王浩。
王浩闭上眼睛，拿起手术刀，划向白骨。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小李的声音：“浩哥……”
他猛地回头，小李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了诡异的笑容，眼神清澈：“浩哥，谢谢你。”说完，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空气中。
手术台上的白骨突然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骨头上的碎肉和头发慢慢脱落，露出洁白的骨骼。王浩放下手术刀，看着“刘医生”。他的脸渐渐变得平和，眼睛里的黑洞消失了，露出一双含泪的眼睛：“谢谢……”
“刘医生”的身影也渐渐透明，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术台，轻声说：“结束了……”
当天亮时，王浩从医院里走了出来，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他回头看了一眼北岗医院，红砖墙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斑驳，墙头上的碎玻璃闪着光，像一排流泪的眼睛。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小李的电话。王浩颤抖着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小李的声音：“浩哥，我昨晚在家睡得太沉了，忘了跟你去探险，你没生气吧？”
王浩愣住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套不见了，手术刀也不见了，只有掌心残留着一道浅浅的疤痕。
首播软件还开着，屏幕上的弹幕停留在昨晚的最后一刻：
- “主播怎么不动了？”
- “刚才那白光是怎么回事？”
- “浩哥！你还活着吗？！”
王浩关掉首播，发动面包车。车开出去很远，他回头看了一眼，北岗医院的红砖墙后，似乎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在向他挥手，手里提着一盏马灯，灯光昏黄，像一颗永不熄灭的鬼火。
他知道，这场手术并没有真正结束。只要北岗医院还在，刘医生的鬼魂就不会离开，而他，或许永远也离不开这座小镇了。
注：本文纯属虚构（狗头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