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少年心气不可再生

双喜的回答让沈瓶心头一沉。这种被狂热信仰支配的思维，她既无法理解，更难以说服。她看着双喜眼中近乎虔诚的光芒，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美人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双喜似乎察觉到沈瓶的异样，追问道，“可是主子有新的指令？是要对谁……”

“没有。”沈瓶迅速打断她，生怕从她嘴里再听到什么“添砖加瓦”的骇人言论，“只是昨夜……见了些场面，心中有些感慨罢了。主子只是叮嘱万事小心，并未有新的具体指令。”

她含糊其辞，试图将话题引开。同时，心里那个模糊的念头却愈发清晰——绝不能将萧承昊要杀刘美人的计划透露给双喜半分。以双喜对“主子”的盲目忠诚，她极有可能为了“伟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或者为了表功而擅自行动，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原是如此。”双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眼神里的探究并未完全散去。她还欲再问，外间却传来了脚步声。

是关嬷嬷回来了。

沈瓶和双喜立刻收敛了神色，恢复了主仆间该有的恭敬与疏离。

关嬷嬷步入内室，脸色似乎比平时更加肃穆几分，她先是规规矩矩地向沈瓶行了礼，然后那双锐利的眼睛便不着痕迹地快速扫过室内，尤其在沈瓶的床榻方向停留了一瞬。

沈瓶心中莫名一紧，有种被窥视的不适感。但她面上不显，只淡淡道：“嬷嬷回来了。”

“是，老奴耽搁了，劳美人久等。”关嬷嬷语气恭敬，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方才尚衣局派人来问，美人夏日衣裳的料子和花样可有特别偏好？老奴已按旧例回复了，言明一切但凭陛下和皇后娘娘恩赏。”

沈瓶注意到，关嬷嬷特意强调了“夏日衣裳”几个字，并且眼神在她身上那件华贵却闷热的云锦宫装上掠过一丝极快的不安。

「旧例？我哪知道什么旧例……不过这关嬷嬷怎么出去一趟，感觉怪怪的？好像……有点怕我？」沈瓶心下嘀咕，面上却从善如流：“嬷嬷处理得当，本宫并无异议。”

关嬷嬷垂首应“是”，不再多言，默默退至一旁，但那存在感却比以往更强，像一道沉默的影子，时刻注视着一切。

这种无形的压力让沈瓶倍感窒息。暴君的试探、关嬷嬷的监视、双喜的狂热、还有那个不知潜伏在何处、可能随时对刘美人下手的萧承昊……她感觉自己就像陷在一张巨大的网里，稍有不慎就会被绞得粉碎。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沈瓶暗下决心，「刘美人必须保下。不仅是为了良心安宁，也是为了我自己能有一条退路。至少……不能让她因我而死。」

可怎么保？她如今连自己的行动都难以自主。

——除非，能得到那个最大威胁的“默许”或“疏忽”。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养心殿，飘回了那个高深莫测的暴君身上。

「他到底看出了多少？他划我那一下是什么意思？警告？还是……别的什么？」

「他好像……对‘我’的手很感兴趣？」沈瓶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这双手确实柔软异常，与原主那双习武之手截然不同。这是她穿越以来最满意的一点，却没想到可能成为破绽。

「他既然已经起疑，为何不当场发作？还让我三日后伴驾……轻车简从，不必声张……这是要去哪儿？」

一个个疑问盘旋在脑海，让她心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