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接管防务
张宗昌正俯身在地图上比划着，粗声大气地和参谋说着什么，嘴里叼着的雪茄烟灰颤巍巍地快要掉落。
听见这洪亮清晰的报告声，他话音一顿，有些诧异地抬起头，那双被江湖气和权术浸染得有些浑浊的眼睛循声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门口站得如青松般笔挺、敬着标准军礼的年轻军官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牛天赐军容整肃，面色沉稳，眼神里透着恭敬却不显谄媚，自有一股挺拔精干的气质。
张宗昌愣了一瞬，似乎将眼前这个人和记忆中那封“请战信”的主人对上了号。
他脸上的诧异迅速转化为一种混合着好奇和些许赏识的粗豪笑容，随手将雪茄从嘴里拿开，夹在指间。
“嗬！”他粗犷地笑了一声，声音洪亮，带着浓重的山东口音，打破了指挥室内短暂的寂静，“你就是那个牛天赐？莒县的牛天赐？给俺老张写信，说要带着你那点人马，死磕北伐军的那个牛天赐？”
他一边说着，一边离开地图桌，朝着牛天赐走了两步，饶有兴趣地又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像是要重新确认一遍。周围的参谋们也纷纷停下交谈，目光聚焦在牛天赐身上。
牛天赐保持敬礼的姿势，声音依旧洪亮沉稳：“回大帅！正是卑职！”
“好！好小子！”张宗昌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带着几分江湖豪客般的爽快，他用夹着雪茄的手虚点了一下牛天赐，“有点胆色！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愣头青……呃，是虎将！虎将！”
他似乎觉得“愣头青”不太妥当，临时改了口，但语气里的那点欣赏倒不似作伪。
毕竟，在风声鹤唳的时候，一个主动跳出来表示要死战到底的下属，总是能让上位者多看两眼的，哪怕觉得他有点“愣”。
“行！到了就好！东门交给你的兵，俺老张暂时也能省点心。”张宗昌挥了挥雪茄，烟雾缭绕，“这一路赶过来，辛苦了吧？”
他这话像是随口一问，但目光却仍停留在牛天赐脸上，似乎也在观察他的反应。
牛天赐闻言，保持着立正姿势，腰杆挺得越发笔直，如同钉在地上的标枪。他目光平视前方，声音洪亮而坚定，没有一丝犹豫或矫饰：
“回大帅话！能为大帅效劳，为直鲁联军分忧，是卑职的本分，更是卑职的荣幸！不敢言辛苦！”
他的话语干脆利落，既表达了效忠之意，又将姿态放得足够低，将一切行动都归于是为上级分忧的本分，丝毫没有居功自傲或者夸大艰难的意思。
这番回答显然让张宗昌颇为受用。他就喜欢这种既有点愣头青的冲劲，又懂规矩、知进退的下属。
比那些要么畏缩不前、要么居功自傲的滑头们顺眼多了。
“哈哈哈！好！好一个本分！好一个荣幸！”张宗昌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粗豪的笑声在指挥室里回荡，他用雪茄点指牛天赐，对旁边的参谋们说道，“瞧瞧！这才像是咱山东爷们儿该说的话！实在！”
笑罢，他看向牛天赐的眼神多了几分真正的缓和：“行了，别杵那儿跟个旗杆似的了。
你的忠心，老子知道了。既然到了济南，接了防，就给老子把东门看好了！
眼下这局面，咱们的地盘，一寸都不能丢！明白吗？”
“是！大帅！卑职明白！必竭尽全力，确保东门万无一失，不负大帅信任！”牛天赐再次朗声应道，语气斩钉截铁。
张宗昌对牛天赐这番毫不含糊、充满决心的回答显然十分满意。
他脸上的笑容又舒展了几分，带着一种“这小伙子上道”的赞许，粗壮的手指夹着雪茄随意地挥了挥。
“嗯！有你这句话，老子就放心了！”他点了点头，语气放缓了些，带着点打发人去休息的随意，“行了，一路紧赶慢赶的，人也乏了。
先去安顿下来，让你那些兵也喘口气。
东门的事儿，给老子盯紧喽就行！”
这便是让他先退下了。
牛天赐心领神会，知道这次见面点到即止，效果已经达到。
他不再多言，立刻“啪”地又是一个干净利落的立正，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依旧洪亮：
“是！谢大帅体恤！卑职告退！”
礼毕，他保持挺拔的军姿，目光平视，沉稳地向后小退半步，这才利落地转身，迈着节奏分明、不疾不徐的步伐，朝着指挥室门口走去。
整个过程一丝不苟，既显示了对张宗昌的尊敬，也透着一股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
直到走出指挥室的门，背后那烟雾缭绕和粗声大气的话语声被隔开，牛天赐紧绷的神经才几不可查地稍稍放松了一些，但脸上的神情依旧沉稳，看不出丝毫波澜。
这第一步，算是稳稳当当地迈出去了。
牛天赐走出司令部大院，翻身上马，脸上的沉稳瞬间被一种紧迫感取代。
他并未在城中多做停留，而是直接策马返回刚刚接管的东门。
东门附近，原本属于原守军的营房已被临时征用，挂上了“莒县县防司令部前线指挥所”的牌子。
门口站岗的士兵换成了猛虎团的人，见到牛天赐回来，立刻持枪敬礼。
牛天赐大步走进指挥所。里面灯火通明，李猛正带着几个连长和参谋对着刚接手的地形图和布防图指指点点，见牛天赐进来，立刻停下讨论。
“司令！”
牛天赐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径直走到那张略显陈旧的济南城防地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上面标注的各处军营、据点。
“大帅那边见过了，场面话应付过去了。”牛天赐开门见山，语气低沉而迅速，“但咱们不能真指望别人给咱们交底。
这济南城里头，水到底有多深，有多少自己人，多少看热闹的，多少憋着坏心思的，咱们现在两眼一抹黑。”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锁定在李猛身上：“李猛！”
“到！”李猛立刻挺身上前。
“立刻派出手底下最机灵的弟兄。”牛天赐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济南城的几个核心区域，“不要穿军装，扮成老百姓或者小贩，给老子把城里城外摸一遍！”
他语速加快，条理清晰地下达指令： “重点摸清楚几件事，第一，除了咱们东门，其他几处城门现在是谁的部队在守，人数、装备大概怎么样。
第二，城里现在还有多少支直鲁联军的队伍，各自驻扎在什么地方，主官是谁，兵力多少。
特别是靠近咱们东门这一片的！ 第三，张宗昌的司令部周边防卫情况，还有弹药库、粮库这些要紧地方的位置和守备力量。
记住，要悄无声息地摸，眼睛放亮，耳朵竖起来，但嘴巴都给老子闭紧喽！尽快把消息送回来！”
李猛听得眼神发亮，他就喜欢这种干脆直接的任务，当即一捶胸口：“司令放心！我亲自挑人，保证把济南城犄角旮旯的老底都给您摸清楚喽！绝误不了事！”
“快去！”牛天赐一挥手。
李猛不再废话，转身就点了几个人名，风风火火地冲出指挥所去安排人手了。
牛天赐这才微微呼出一口气，再次将目光投向地图上的济南城，眼神深邃。
情报是决策的基础，在这龙潭虎穴之地，只有掌握了足够的信息，他才能下一步险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