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无声的威慑

数日后，济南城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空气中仍隐约弥漫着一丝紧张。

一位穿着体面绸缎长衫、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商人，带着一名随从，来到了戒备森严的司令部大门外。

他递上名帖，自称姓秦，是来自天津的商人，听闻牛司令光复山东，特来拜会祝贺。

经过层层通报和仔细检查，这位秦先生被引到了司令部的一间会客室。室内布置简洁却透着威严。

稍等片刻，脚步声响起，牛天赐穿着一身熨帖的戎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迈步走了进来。

“秦先生？稀客稀客！”牛天赐主动伸出手，语气热情却保持着距离，“听说先生从天津来？一路辛苦了吧？济南刚经过战事，百废待兴，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秦先生连忙起身，脸上堆起生意人惯有的圆滑笑容，双手握住牛天赐的手，微微躬身：“牛司令太客气了！鄙人秦守业，在天津卫做些小生意。

司令您一举光复山东，声震华北，鄙人钦佩不已，此次南下采办货物，特备薄礼，冒昧前来拜会，实在是想一睹司令风采！

今日得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他话语里满是恭维，眼睛却不着痕迹地快速打量了一下牛天赐和这间会客室。

“哈哈哈，秦先生过奖了，过奖了！”牛天赐朗声笑着，示意对方坐下，自己也在主位落座，“什么英雄，不过是尽一个军人的本分，保境安民罢了。

山东父老受苦久矣，天赐不才，幸得将士用命，总算侥幸还了地方一个清净。

倒是先生您，经商南北，见多识广，以后山东的重建和发展，还需你们这些大商人多支持啊！”

他这话接得自然，既谦虚了一下，又把话题引向了商业和未来，仿佛完全没听出对方恭维背后的试探。

“一定一定！司令您开创如此新局面，正是大展宏图之时！

商人逐利，但也重安定，有司令您这样的大英雄坐镇，我们做生意的心里也踏实啊！”秦先生笑着应和，话锋看似随意地一转，“不瞒司令，我来的时候，路过冀鲁边境，看到不少军队调动，气氛有点紧张啊……这，不会影响以后的商路吧？”

他看似关心商业环境，实则在试探牛天赐对北方奉军压力的反应和态度。

牛天赐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神色自若：“哦，秦先生说的是这个啊。

无妨，不过是奉军的弟兄们在例行演习罢了。

张少帅年轻有为，练兵抓得紧，这是好事。

我们这边也加强了戒备，都是为了确保地方平安，不会影响正经生意人。”

“再说了。”他放下茶杯，看向秦先生，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我相信张大帅和少帅都是深明大义之人，眼下南北局势纷杂，维护北方稳定才是大局所在，绝不会因为一些小小的误会或者演习走火，就伤了和气，断了商路，秦先生你说是不是？”

他这话更是高明，既轻描淡写化解了边境紧张，又把“维护稳定”的大帽子扣了上去，暗示如果奉军真要挑起战端，就是不顾大局，最后还反问一句，把皮球又踢回给秦先生。

秦先生心中暗凛，这牛天赐果然不是易与之辈，说话滴水不漏。他连忙笑道：“是极是极！司令高瞻远瞩，顾全大局，佩服佩服！北方稳定，咱们生意人才有好日子过嘛！”

两人又互相客套恭维了一番，聊了些不着边际的风土人情和商业前景。

秦先生几次想将话题引向军队建设、装备来源等敏感领域，都被牛天赐用太极推手般轻松化解，要么引向地方治安，要么扯到发展民生。

一刻钟后，秦先生见实在探听不到更多深层信息，便知趣地起身告辞，再次奉上“薄礼”一对品相极好的玉如意，寓意“万事如意”。

牛天赐也没有推辞，笑着收下，还回赠了一些山东特产，并亲自将秦先生送到会客室门口，礼节周到。

看着秦先生消失在走廊尽头，牛天赐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奉军的探子……”他低声自语，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看来张老帅是又想吓唬，又想摸底。

也罢，就让你看看我济南城的‘和气’与‘稳定’。”

他转身对副官道：“通知下去，刚才那位秦先生在济南期间，派人‘保护好’，让他好好看看济南恢复的情况。

他去哪儿，见什么人，都不必阻拦，但也别让他太清闲。”

“是，司令！”

接下来的几天，那位秦先生在济南城的活动果然“顺畅”无比。

他声称要考察市场，采买货物，无论去到何处，都无人阻拦，甚至偶尔还会有“热心”的官员或商人主动为他介绍情况。

然而，他很快就察觉到自己身后始终若即若离地跟着“尾巴”，这种看似自由的考察，实则处在严密的监控之下。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在济南城内外的所见所闻。

街头巷尾，巡逻的士兵队伍明显增多了。

这些士兵并非散兵游勇，而是装备精良、纪律严明。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蓝色军装，扛着崭新的步枪（他一眼就认出那是比奉军制式步枪更先进的德式毛瑟kar98k），机枪小组抬着的也是罕见的德制mg08/15轻机枪。

士兵们眼神锐利，步伐整齐，对百姓秋毫无犯，但那股子肃杀之气却挥之不去。

这绝非一般军阀的乌合之众，其精锐程度，甚至超过了他在北平见到的奉军最核心的卫队。

当他以考察原料产地为名，试图接近城郊时，几次“偶然”看到了正在训练的部队。

在一片开阔地上，他看到炮兵团正在进行操练。

一门门保养得极好、涂着德国灰的105毫米榴弹炮（lefh 16）被骡马或轻型牵引车拖着，迅速进入发射阵地，炮兵动作娴熟，指挥口令清晰，演练的完全是欧战时德军的那一套高效流程。

他甚至远远看到了几辆涂着迷彩、型号古怪的轻型坦克（雷诺ft-17）在协同步兵进行冲击演练，这种步坦协同的战术，在国内战场上堪称罕见。

几天下来，秦先生表面维持着商人的镇定，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不再试图去打探什么核心机密，因为他明白，对方愿意让他看到的，已经是某种程度的警告和示威。

他匆匆结束了“考察”，带着满心的震撼和无数亟待汇报的情报，以及那对作为“回礼”的山东特产，登上了返回北平的火车。

他知道，他带回的消息，恐怕会让杨宇霆总参议，甚至张大帅，都大吃一惊，不得不重新评估这位突然崛起的“山东王”的真正实力和威胁。

牛天赐不动声色间，已然给了奉系一次强有力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