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要乱就一起乱
北平，东洋公使馆
深夜，公使馆深处的一间密室里，烟雾缭绕，气氛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沉重。
几个东洋方面的头面人物——公使、陆军武官、海军武官、领事，还有那位面色阴鸷的特务机关长，围坐在一张雕花红木桌旁。
桌上那张张作霖的密信像块烫手的山芋。
“诸位，”公使率先开口，手指敲着那份密信，眉头拧成了疙瘩，“张作霖…又是这家伙。
他这份‘好意’，大家怎么看？我们刚在青岛吃了亏，他就突然说要‘提供便利’，这条老狐狸，真会觉得他是想帮我们？”
陆军武官，一个面色黝黑、带着刀疤的大佐，猛地吸了一口烟，重重哼了一声：“张作霖说的话，怎么能信！还不如指望夏天能下雪！诸位，忘了以前那些旧账了吗？
那时候他说得天花乱坠，事到临头就翻脸不认账！不可信！完全不可信！这肯定是个陷阱！”
特务机关长慢悠悠地抿了口茶，阴恻恻地附和：“武官说得对，张作霖现在被蒋光头的北伐军从南边逼得走投无路。
他的目的很明显，借我们的手去打山东的牛天赐，他自己好坐收渔利。
更恶劣的是，等我们出了兵，他很可能立刻翻脸，高喊什么‘民族大义’来谴责我们，洗刷他自己的污名。”
领事则显得更谨慎一些，他扶了扶眼镜：“诸位的担忧很有道理，但是……难道不能也将其视为一个机会吗？
青岛的失利，让陆海军颜面尽失，国内舆论沸腾。
报复是必须的，牛天赐部也确实遭受了损失，和南京的关系似乎也很微妙。
如果张作霖真能提供一些便利，比如情报，或者在他的地盘行些‘方便’，那对我们再次进攻山东的行动是有利的。”
“问题是怎么判断他的‘诚意’！”公使烦躁地说，“还有，怎么防止再被他耍？！”
会议室里一时无人说话，只有烟草燃烧的细微滋滋声。
最终，还是那个特务机关长打破了沉默，脸上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公使阁下，或许我们不必完全信任他……但我们可以利用他的‘提议’。”
他压低声音：“我们可以接受他的‘好意’。
但是，作为回报，应该要求他先展示‘诚意’。”
“比如？”公使追问。
“比如，要求他提供山东境内，特别是牛天赐部队最新最详细的布防图、兵要地志、补给路线。
允许我方侦察人员‘安全’通过他的控制区。
甚至，让他先对牛天赐进行一些小规模的‘挑衅’，制造摩擦……这些，足以证明他的‘诚意’了吧？”
陆军武官闻言，狰狞一笑：“好！如果他照办，确实对我们下一步行动大有帮助。
就算他事后反悔，我们也拿到了实际好处。
如果他拒绝或者敷衍，那就证明他毫无诚意，纯粹是想利用我们。
到时候，就把他试图勾结我们的事，‘不小心’透露给南京或者牛天赐好了！”
公使缓缓点头，这确实是个进退自如的方案：“那么，出兵的可能性呢？”
“出兵是必然的！”海军武官终于开口，语气斩钉截铁，“青岛的耻辱必须洗刷！牛天赐必须歼灭！但是，规模和时间需要周密计划。
如果张作霖的‘诚意’足够，可以考虑更快更大规模地投入力量。
如果他只是空头支票，那就按我们自己的节奏，调集更强大的兵力，以绝对优势碾压过去，不再给他们任何侥幸的机会！”
决议就此形成。一封充满试探、有条件且索要“投名状”的回信，被精心措辞后，从东洋公使馆发出，悄然送回了顺承郡王府。
北平，顺承郡王府
张作霖捏着东洋人那封措辞谨慎、条件苛刻的回信，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化作一声怒极反笑的冷哼。
“妈了个巴子的！这帮小鬼子，精得跟他娘的老猴儿似的！”他将信纸揉成一团，狠狠攥在手心，“让老子先交‘投名状’？提供布防图？开放通道？还他娘的要老子先去撩拨牛天赐？他们倒躲在后面看热闹！真当老子是三岁小孩，随便画个饼就往上冲？”
他气得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靴子踩得地板咚咚响。
“吃了吐！这明明是老子的专利！他们倒学得快，还想让老子先吐出来？做梦！”
一旁的谋士和心腹们屏息凝神，不敢插话。
谁都看得出，大帅这次被东洋人将了一军，心情极差。
发了一通火后，张作霖猛地停住脚步，眼神变得阴沉而锐利。
他毕竟是在乱世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枭雄，愤怒过后，理智迅速占据了上风。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喘着粗气，重新坐回太师椅，“这口气老子咽不下去，但这坑，老子也不能真跳！”
他盯着那团皱巴巴的信纸，脑子飞快地转着。
“回信！”他沙哑着嗓子开口，“给东洋人回信！语气给老子客气点！”
“就说……嗯，就说他们提出的要求关系重大，需要时间‘周密部署’、‘妥善安排’。
布防图正在设法搜集，通道问题可以‘慢慢协商’，至于挑衅牛天赐嘛……就说眼下时机未到，贸然行动恐打草惊蛇，反误了大事！”
总之，就是一个“拖”字诀。
嘴上答应，行动放缓，开空头支票，谁不会啊？
“但是，”张作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也不能让他们觉得老子一点用处都没有。
把咱们知道的、关于山东牛天赐部的一些……嗯……过时的、无关痛痒的、或者半真半假的消息，挑几条给他们送去！真真假假，让他们自个儿琢磨去！”
他想玩一手“将计就计”，既不完全拒绝东洋人，吊着他们的胃口，又不拿出任何实质性的东西，避免自身风险，甚至可能通过虚假情报误导对方。
“另外，”张作霖压低了声音，对心腹副官命令道，“给咱们在山东的人发密令！
让他们加倍留意东洋特务的动向！要是发现他们真敢凭老子那几句空话就派人过来，给老子盯死了！必要时……可以‘帮’他们一下，让他们‘不小心’撞到牛天赐的枪口上去！”
这一招极其毒辣。
如果东洋侦察人员真的信了张作霖的鬼话，冒险潜入，张作霖就打算暗中操作，让他们被牛天赐的人发现甚至消灭。
这样既能向东洋人展示“不是我不努力，是对手太狡猾”，又能进一步激化东洋人和牛天赐之间的矛盾，把水搅浑。
“还有。”张作霖最后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给南边……南京老蒋那边，也透点风声过去！
不用太明显，就含糊地说发现东洋人似乎又在山东方向有所异动，提醒他们‘共御外侮’！
妈的，要乱就一起乱！谁都别想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