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信仰
牛天赐听到通报，尤其是“天牛庙故人”几个字，阴郁的心情仿佛照进一丝亮光，立刻道：“快请！直接引到内厅来！”
片刻后，杜春林被引入一间更为私密的小客厅。
牛天赐已站在门口相迎，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春林兄！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终于又见面了！”
杜春林拱手笑道：“天赐老弟！如今该称牛军长了！昔日天牛庙村，与你畅谈天下事，兄台之见识胸怀，我常记于心。
今见你执掌一方，更高举义旗，归附南京国民政府，加入国民革命，共图北伐大业，实乃顺天应人之举，我欣喜万分！”
两人落座，屏退左右。
短暂的寒暄过后，杜春林神色转为郑重：“天赐老弟，我此次前来，一是代表北伐军中的同志，祝贺并欢迎你加入革命阵营。
二来，也是听闻你北进受挫，东洋人横加干涉，南京方面……似乎有所顾虑？”他语气谨慎，带着探询。
牛天赐叹了口气，将蒋介石的电令推给杜春林看，语气带着一丝嘲弄：“并非似乎，而是确凿无疑，东洋人一施压，北伐的大业便可暂缓，革命的步伐就得停下。
春林兄，这就是我们所要面对的现实。”
杜春林快速看完电文，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愤慨，但随即化为更深沉的坚定：“天赐老弟，这正是我想与你深入一谈的。
北伐军事上的胜负固然重要，但比这更重要的，是我们究竟为何而北伐？革命的最终信仰是什么？”
牛天赐心中一动，这正是他作为穿越者灵魂深处最认同的东西，他表面不动声色：“愿闻其详。”
杜春林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我们北伐，不仅仅是为了打倒北洋军阀，换一个政府。
我们是为了打倒帝国主义及其走狗，是为了彻底铲除压迫和剥削的根源！
是为了实行孙先生‘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是为了建立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人人平等、国家富强的新中国！”
他的话语充满了激情和力量：“这需要坚定的信仰！信仰孙先生革命的三民主义，信仰‘打倒列强除军阀’的彻底革命精神，更信仰工农劳苦大众才是历史的创造者和革命最根本的力量！
只有唤醒亿万的工农，组织起来，为了他们自身的解放而奋斗，我们的革命才能真正成功，才能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才能真正不怕任何帝国主义的威胁！”
杜春林紧紧看着牛天赐：“天赐兄，你在天牛庙见过那些最贫苦的农民，你知道他们心中蕴藏着怎样的怒火和力量。
在东洋人的威胁面前，在旧势力的反扑面前，唯有紧紧依靠这股力量，拥有为最广大民众谋解放的坚定信仰，我们的革命者才能骨头最硬，意志最坚，才不会妥协和动摇！”
这番话，如同重锤，一字字敲在牛天赐的心上。
每一个词汇，每一个概念，都与他穿越而来的灵魂深处的信仰高度契合，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亲切感。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澎湃，目光变得异常明亮和锐利：“春林兄，你说得对！革命，不能仅仅停留在改旗易帜，更不能对帝国主义抱有幻想！
真正的力量源泉，确在民众之中。
没有彻底的反帝反封建的决心，没有唤醒和依靠工农的信念，北伐即便成功，也可能只是换汤不换药。”
他的语气变得深沉起来，仿佛在倾诉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我明白，真正的革命信仰，是为了让千千万万的天牛庙乡亲，让全华夏的工人农民，都能过上当家作主、吃饱穿暖、有尊严的日子。
是为了让中华民族真正站起来，不再受任何列强的欺辱！为此，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杜春林惊喜地看着牛天赐，他没想到对方的理解和认同如此深刻和彻底，远超出他的预期。
他激动地说：“天赐老弟！你能有此认识，实乃革命之幸，国家之幸！那我们更应……”
牛天赐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坚定：“春林兄，你的话，深得我心，与我内心所思所想完全一致。
但是，正因如此，我们更需谨慎。”
他缓缓道：“目前的局面，错综复杂。
蒋介石和南京政府的态度已然微妙，东洋人虎视眈眈，张作霖困兽犹斗。
我部初附南京，根基未稳，若过早显露过于激进的姿态，恐招致各方联合打压，反而使这点革命力量遭受损失，于事无补。”
他真诚地看着杜春林：“是以，我需暂借南京之名，行巩固发展之实。
明面上，我遵令停火，固守待命。
暗地里，我会加紧整军、发展民生、秘密支持工农运动，积蓄力量。请相信，我对革命的信仰从未动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能更有力地推动真正的革命！
望兄台能理解我的苦衷，并在必要时，从内部予以策应和支持。”
杜春林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理解和敬佩：“天赐老弟深谋远虑，顾全大局，为兄明白了！
你并非退缩，而是以退为进，为革命保存和积蓄火种。
请放心，你的心意和处境，我必会转达。
我们志同道合，目标一致，虽身处不同位置，但革命的心是相通的！
日后如何呼应，如何更好地在北伐阵营内部推进革命事业，我们再寻机细商。”
这次交谈，两人整整聊了一夜。
牛天赐虽然心中有信仰，可同样有顾虑。
他的身份是不可逆的，地主成分，到了将来一定会被清算，这就是他唯一的顾虑。
再送走杜春林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思考。
宁绣绣看着他时不时的皱眉，颇为担心的问道：“当家的，怎么了，一回来就眉头紧皱，是跟杜先生聊的不好吗？”
牛天赐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自己是穿越者，对后世的一些事情，他基本都清楚，可他却改变不了什么。
“不说了，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