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什么,皇上要去青楼? 这成何体统?
当夜,朱祁钰如同往常一般,精心地乔装打扮了一番,便带着唐剑和小太监王诚出宫去。
至于他往日常常带在身边的石柱和吴桐两人,此时已跟随英国公远赴蜀西南地区历练去了。
这两人皆是才华出众之辈,朱祁钰知道不能将其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唯有给予他们足够多的锻炼机会,方能促使他们茁壮成长,最终成为能够独挡一方的大将和统领三军的统帅之才。
朱祁钰一行三人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宫门,很快就融入到了外面那茫茫人海之中。
尽管这几日并非传统的庙会时节,但街道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景象丝毫不逊色于新年期间举办的盛大庙会。
更引人注目的是,城中众多的士子们纷纷慷慨解囊,出手极为阔绰。
短短数日之间,京城的商户和商贩们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个个喜笑颜开。
当然,这些士子也不是傻大款,他们只是一口一个老爷,状元公恭喜,迷糊而已。
走在京城的大街上,时常能见到成群结队的士子。
这些人大都是意气风发,豪气千云,似乎这次科考定能高中魁首一般。
小太监王诚,看到这一幕,则是撇了撇嘴。
“切,两千多的举子,只选拔三百多人,接近十比一了,小的看这些人大部分都要落榜。”
朱祁钰听了,则是笑着拿起手中的士子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斥道:“你这乌鸦嘴,这些士子们在大考之前。”
“他们求个心安,或者是心情愉悦,这是挺好的事。”
“再者,这些都是年轻的举子,在本地都是响当当的才子,也难免会恃才傲物。”
“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
小太监王诚摸了摸脑袋,讪笑一声:“公子,教训的是,是小的愚蠢了。”
“呵呵,走,去青楼看看,据说,这里如今聚满了士子。”
朱祁钰指着前面奢华的一处青楼,突然来了兴趣。
谁知,小太监王诚,唐剑二人听了他这话,顿时吓的面无人色。
什么,皇上要去青楼?
这成何体统?
历史上,那些出入过青楼的帝皇,可没有一个好下场的。
比如,一百多年前的宋徽宗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陛下英明神武,仁德之名,传扬到大明各地。
若是因为去了一趟青楼,而污秽了陛下的声名,他们可是承担不起的。
不说其他,就说那些言官,就能喷死他们。
“公子,你就别吓小的了。师傅若知道此事,定会扒了小的皮。”
小太监王诚,则是吓出了哭腔。
特别是想到他的师父成敬若得知此事,绝对会让自己担受此罪过,所以,他这才百般的哀求。
就连一向的沉默的唐剑,这时也出言劝阻。
“公子,您是万金之躯,怎能去那肮脏污秽之地?”
“家里人若知道了,还不要吵翻天?”
朱祁钰听了之后,朗笑道:“你们二人这都不知道了吧?其实,在这些士大夫的心中,来这地方可是一件雅事。”
“当然,前提是要吟诗作赋,坐而论道一番才行,而不是一来,就行那云雨之事。”
王诚和唐剑见陛下一意已决,不能更改,便也不敢再说什么。
“不用担心,朕只是去看看,可不会像宋徽宗那样与人争风吃醋。”
朱祁钰又宽慰了一番二人。
最终,他们三人还是去了这座京城最为豪华的青楼。
其实,朱祁钰心中也是紧张万分,甚至,比他登基时还要稍微紧张。
哪怕是面对瓦剌也先的千军万马,他也没有这么忐忑过。
是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也是初次来这样的场所。
难免有些紧张,好奇,忐忑。
怕什么?这是一件雅事。
朕只是想看看这天下的士子而已,可不是想看什么青楼的女子。
朱祁钰给自己鼓了鼓气,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进去。
而那大门口的老鸨,早就看出了这位公子是初次来这样的场所,否则,怎么会在门前停留那么长时间?
这样的年轻公子哥,她见多了,所以也就十分娴熟,热情地迎了上前。
“哎呀,公子,是来会友的吗?”
“这你可来对地方了,我花沁苑,这几日接待的举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是这些举子老爷们最喜爱之地。”
这风韵犹存的老鸨很会说话,也很有经验,她并没有一上来,就立即介绍这里的头牌,而是先用士子们来宽他的心。
你看,这些士子们都争先恐后来此饮酒赋诗。
你就别紧张,别害羞了,大大方方来就是了。
“咳咳,你去忙吧,本公子随意看看。”
朱祁钰终究还是受不了这老鸨的热情。
就让小太监王诚打赏了她一锭银子,让她离开。
那老鸨这两日虽接待了不少的士子,但如此阔绰的公子哥,一出手就是二十两的,实在是很少见。
她又是遗憾,又是欢喜。
“哎呀,公子真是人中龙凤,一看就是状元公的料。”
那老鸨说了一堆恭喜的话后,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
花沁苑,装饰富丽堂皇,占地面积极广。
作为京城最大的烟花之地,这里既有吟诗作赋,美人在怀,乐在其中的风流雅士。
同时,也有那种一来,犹如猪哥一样的暴发户。
可以说,只要你想要的,这里都有。
不过,这两种人互相瞧不起,所以,整个花沁苑,也就分成了两个区域。
像那种士子,当然要去春沁苑了,至于那种来逍遥快活的暴发户们,则大都选择了花满楼这个区域。
两个区域泾渭分明,互不干扰,倒也别具一格。
“这个幕后的老板,很有头脑。”
朱祁钰不得不佩服其幕后人的用心。
这时,唐剑低眉顺眼,低声道:“公子,这花沁苑幕后的老板是乐逸侯。”
朱祁钰一听,顿时恍然大悟。
这乐逸侯的先祖并非旁人,乃是太宗皇帝极为宠幸的一位嫔妃的兄长。
此人是北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巨贾之家,家族世代皆以经商为业,积累下了巨额财富和广泛人脉。
当年,太宗皇帝发动靖难之役时,由于战事频繁、开支巨大,朝廷财政一度陷入困境。
就在此时,这位侯家先祖挺身而出,不仅慷慨解囊,为太宗提供了大量资金支持,而且还充分发挥自身影响力,拉拢众多富商巨贾一同出资相助。
此外,他更是派出家中得力能干之人前往军队,协助大军妥善管理粮饷及各类辎重物资,确保前线将士无后顾之忧。
待到燕王最终成功入主南京城后,太宗皇帝论功行赏,原本有意赐予侯家先祖户部高官一职。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此人竟然婉言谢绝,表示自家世代从商,实在难以胜任朝中要职,唯愿能够继续在商业领域有所作为,为大明朝多多缴纳赋税就心满意足了。
尽管如此,太宗皇帝知道他功劳卓著,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于是当即下令册封其为侯爵,并规定爵位可世袭罔替,且让侯家负责主管皇家的一部分商业事务。
自此以后,历代皇帝,对于侯家始终信任有加。
而这侯家也一直恪守本分,从未依仗皇帝的恩宠而肆意妄为、横行霸道或者通过不正当手段谋取私利。
这也是几十年来,这乐逸侯府长盛不衰的原因。
“原来是这乐逸侯府的产业,难怪,难怪。”朱祁钰感叹笑道。
“走,去春沁苑。”
春沁苑,是当朝的士大夫,以及家境优渥的士子,时常来的地方。
这处院子,装修的十分雅致,梅兰竹菊等文人喜爱的花草,布满其中。
而且,在各个房间,都有不少名家的真迹画作,以及古琴等。
可以说在这里,你是感受不到身处烟花之地的。
更像一座风景秀丽,充满文人气息的雅致之地。
当然,这些都是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里的美人,不但都长的国色天香,而且,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美酒,佳肴,美人,诗词歌赋,乐曲,古玩字画,是这春沁苑最为吸引人的地方。
“啧啧,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了。”朱祁钰闲逛了一圈之后,大为感叹道。
天色将晚,来春沁苑的士子们也多了起来。
这些士子,大都是各地的青年才俊,而且,衣着华丽。
少年风流,莫过于此。
既有在大厅里,坐而论道,交流的士子。
也有在几个美婢伺候下,摇头晃脑听曲的风流子,还有吟诗作对,挥毫泼墨的狂生。
可以说,在这里这些举子们无拘无束,压抑多年的心情得以舒展。
朱祁钰笑着望向小太监王诚道:“怎么样?这里可是你所知道的污秽之地?”
王诚忙摇着头:“小的道听途说,心有成见,很是不对,看来果真是要亲眼所见,才为真。”
“自省是好事,有长进,走,咱们去大厅吃点东西。”
“是,公子。”
大厅里,有不少的士子喝的正兴。
不过,有一个士子却似十分的孤独,站在窗前欣赏着外面的美景。
朱祁钰看了一眼,也不为意。
这样的自傲的士子,在数千的举子里并不少见。
他们总是孤芳自赏,自认为承循圣人的教化,一言一行,都是十分的固执。
随意找了窗前的位置坐下后,一个容貌姣好的美婢,很快盈盈走来。
“公子,您想吃些什么?”
“你们这都有什么?”朱祁钰笑道。
“东南西北,江河湖海,无论是北方的菜系,还是南方的佳肴,我们这里应有尽有,无所不有。”
“哈哈,好大的口气,那就上一些南京城的特色菜吧。”
回到京城多日,他还有些想念南京的美味佳肴。
同时,也是看看这春沁苑,是否真如这美婢所夸耀的那般。
很快,朱祁钰所要的美味便上来了。
而且,效率之高,比他那御膳房都不遑多让。
你别说,这春沁苑的美婢,还真没说谎。
这南京的美食,他们这里极为的正宗,味道上也可以说是分毫不差。
而桌上的美酒,也同样是江南的名酒。
小太监王诚在一旁端酒夹菜伺候着。
至于使唐剑,则是如一柄锋芒毕露的剑,杵在那里。
朱祁钰架子之大,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不过,他却是毫不在意,自己享用着南京的美食。
朱祁钰的出现,引起了大厅小范围的骚动。
来春沁苑的,大都是结伴而来。
就算是独自前来,也会喊来几个美娇娘来作陪。
但眼前这个气势非凡,华贵的公子哥,却是独自一人浅尝。
而且,架子还摆的极大。
看来又是哪家的公子哥,出来潇洒来了。
不过,今日这春沁苑大都是心高气傲的士子,最多也只是好奇看上两眼,没有过多的在意。
当然,朱祁钰也不会在意他们,他今日就是想要前来看看这些士子的,看是否都是真正的人才。
当然,若能发现几个出众的奇才,简直再好不过了。
就在这时,刚才那个站在窗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只见他拱了拱手,而后一副惊讶的样子,小声道:“贵人,您为何要来这里呢?不怕天下非议吗?”
他这句话,不但让一旁的小太监王诚,唐剑顿时大惊。
朱祁钰也是讶然一惊,这个青年士子,眼光怎么那么毒辣?
难道他是认识自己三人?
可自己三人却是经过乔装打扮的啊!
唐剑身为锦衣卫中最顶尖的存在,可不但是武艺绝伦,易容养装术,也是一流。
此次出来,他们三人可是煞费苦心乔装一番。
谁知,还是没能瞒过这个青年士子的眼睛?
“你认错人了。
唐剑冷冷地挡在他的身前,神色甚是不善。
朱祁钰却是好整以暇,端起酒杯,若有深意地望着这个年轻的士子。
“贵人也是小的认错人了吗?”
那青年士子依旧是恭敬,神态举止虽强自镇定,但眼神中的敬畏,却是掩饰不住。
甚至,声音不免有些紧张。
“别紧张,来,赏你一杯酒。”
朱祁钰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的王诚,给他倒上酒。
而后,又笑着望着这个青年的士子道:“你见过我们三人?
“为何那般的笃定我们的身份?”
只见那士子笑了笑,而后恭敬地端起桌上,饮了一杯。
又擦拭了一下嘴:“小人没有见过贵人,却是通过形态举止,以及他们对您的礼仪态度猜测出来的。”
这下,朱祁钰,唐剑,王诚三人更为惊诧了。
他们微服出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之前,他们没有易容,还能被见过他们的人发现他的身份,但这次,他们自信不会有人认出的。
可谁知,还是暴露了。
“哦?说说看。”
朱祁钰越来越对这个年轻士子有兴趣了。
“其一,贵人气质雍容华贵,从一进入这大厅就给人一种压迫之感,这绝对不是读书人能拥有的。”
“而是身居高位,久而久之养成的气场。”
“其次,这两位哪怕在您用餐,也是贴身伺候和守护,如此大的排场,世间少有。”
“再者,您手指上的扳指,以及随身的玉佩。都是无价之宝,也不是一般人贵族子弟能拥有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位扈从,他站在您身边,目光锐利,扫视四周,很显然,这也是他久而养成的习惯。”
这个年轻的士子,竟一下子说了八九条线索。
朱祁钰,唐剑,王诚三人听了,皆是错愕不已。
难道自己身上的漏洞这么多吗?
“综合以上的线索,小人这才敢大胆猜测。”
此人站起身,而后微微一躬:“小人道出贵人的身份,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哈哈,有意思,坐吧,恕你无罪。”
朱祁钰朗笑一声,挥了挥手。
“你是来参加会试的举子?”
谁知,朱祁钰刚说完这句话,就发现此人神色黯然。
“小人,只是一个书童。”
这下,朱祁钰,唐剑,王诚三人更为惊诧了。
什么人能有如此厉害的书童?
哪怕是唐剑识人之广,却也没有看出他竟是一个仆从。
他们一直认为他是来参加科举的举子呢。
“书童?”
“是的,贵人。小人是陪同我家公子来参加此次会试的。”那年轻的士子,如实道。
朱祁钰长吸一口气。
一个士子的书童,都如此出色,那么他的主人岂非更了得?
想到这里,他眼神中的兴趣之色更浓了。
“你读过书?”
“小人十六岁中过秀才。”
当他说出这句话后,眼神中流露出难掩的沧桑和悲意。
还未等朱祁钰询问,一旁的小太监王诚,已经忍不住问道:“秀才?那怎么做人家的奴仆了?犯了事?”
王诚问完,就发现自己又冒失了。
不过,见自家主子没有怪罪,也便松了口气。
“若不介意的话,本公子也想知道为何你一个秀才出身,怎么做了人家的奴仆?”
朱祁钰虽知道这定是这个年轻士子的难言之隐,但谁让他的兴趣已经被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