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屁 事
周少贵在法租界有个姓傅的街坊，长期做船运生意，有钱有势，在当时的汉口，属于社会地位显赫之上流人物。这傅先生的公子定了某日结婚，因傅先生与周少贵有些来往，就给周少贵夫妇递了请柬，邀请他们参加傅公子的婚礼。
傅公子的婚礼采取中西结合的模式举行，也叫土洋混搭。傅公馆的房子比周少贵的要大一些，一楼的大厅安排了舞会，请了西洋乐队在现场做乐，有男女客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回廊里备了酒水、瓜果，也有人在一旁端着洋酒闲聊。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
这时中式酒席还未开始，周少贵和夫人陈氏坐在一边看别人跳舞。舞池中有一肥臀丰乳的女人与一洋人跳舞，舞姿格外引人注目，那女人在洋舞伴的配合下，沿着舞池顺时针方向走动，熟练地走着欢快的舞步，女人的眼神不停地扫视着周围的观众，见不少男人注视她，更是显得怡然自得，她抖动着肥臀，跳得更是夸张。等一曲终了，那女人跑到陈氏面前说：“陈姐，我跳得怎么样？”
陈氏不会跳舞，也不懂跳舞，但她奉承说：“你跳得很好，跳得很好哇！”
这女人也是周少贵的街坊，是某洋行低级买办吴亦的偏房，名叫徐婉凤。
徐婉凤是江陵人氏，她十七岁时，一个姓刘的湖南船老板在江陵泊船，一时无聊，上岸找风月场合消遣，看她丰满性感，刻意从鸨母手上买下，带到汉口，买了个小屋，金屋藏娇。
那时的船老板，按惯例在沿江各大商埠码头，都安有临时家室。徐婉凤到了汉口，见了大世面，每回船老大驾船出远门，她都不甘寂寞，频繁出入灯红酒绿的热闹场合，招风引蝶。因她年轻，又有几分姿色，加上丰满性感，被她吸引搭讪的男人，趋之若鹜。
一日中午，船老大驾船回到了汉口，泊船后，急不可待，兴致勃勃回家，准备与徐婉凤好好亲热一番。到了家门口，却见大门被反锁。
船老大看到自家女人大白天的锁门，知道情况不妙，也不敲门，细听里面的动静时，听到房里面正在翻云覆雨，传出婆娘快活风骚的叫床的声，一阵接着一阵。
船老大气得火冒三丈，直接把那挂在门上的铜锁锁了，从江边喊来几个水手，把屋一围。
船大和几个水手抬起腿，嘴里数了个：“一、二、三！”同时朝木门踹去，湖南水手的力气太大，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门倒墙垮，满屋的灰尘弥漫。水手们冲进房内时，床上的两人未来得及散开，船老大用绳子朝那男人的屁股猛地抽去，男人疼得啊了一声，翻过身来，待船老大准备再用绳子抽那男人时，那男人拿出一把手枪瞄着他。
在船老大和持枪男人僵持的时候，几个穷水手没见过女人，也顾不得男人的枪，一直眼馋馋地看着徐婉凤丰满的、白晃晃的身体流口水。
徐婉凤惊魂刚定，看到几个色中饿鬼饥渴的眼神，骂道：“色鬼们，你们别看老娘的相宜！”
船老大被野男人的手枪威慑住，他定下神再细看那野男人时，有些面熟，又记不清姓甚名谁，再看他脱在床边的衣服和帽子时，才记起是辖区的欧阳巡捕。
他连忙丢掉绳子，拱手说：“欧阳先生打扰了，以后这女人和这房子都是您的了！”说着要走。
欧阳巡捕说：“我的屁股就被你白打了？”
船老大说：“我先请你喝酒压惊再说。！”
这徐婉凤一下子成了欧阳巡捕的人。
欧阳巡捕喜欢赌博，后来在一次赌博时，又把徐婉凤输给了洋行买办吴亦，做了吴亦的偏房。就与周少贵成了街坊邻居。
街坊傅家公子的婚礼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新人到场后，先走了西洋婚礼的仪式，然后再按中国传统习俗，新人拜堂，先跪拜父母，再夫妻对拜，这个时候，婚礼现场的宾客都要围拢来，见证新人的拜堂过程。
那徐婉凤一直和周夫人陈氏在一起，新人拜了父母，给父母敬了茶后，最重要的时刻，就是夫妻对拜了，众嘉宾都安静下来，知宾喊道：“夫妻对拜……”
突然，听到“咘”的一声，那声音很响，是陈氏旁边的徐婉凤放了个响屁，众人都看过来时，徐婉凤本来被自已的屁搞得惊慌失措，又无比尴尬，她灵机一动，拍着陈氏的肩膀说：“唉呀，陈嫂子吃什么好东西了？怎么放这么响的屁呀！”
她说着，还夸张地捂住自已的鼻子。这时臭气扩散，站在一旁的人都闻到了臭气，都捂着鼻子摇头。
众人甲嘴里说：“这女人真没教养！”
众人乙问道：“这是谁家的女人啦？”
陈氏正要申辩，但她的话都淹没在众人的谩骂和嘲笑声中。陈氏百口莫辩，有苦说不出，急得哭了起来。趁人们不再关注她的时候，悄悄跑回了家。
周少贵当时离她有点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一问，才知是个屁的事情。周少贵知道夫人平日自尊心特别强，现在丢了丑，肯定很难过，也顾不得吃喜酒，直接回家安慰老婆去了。
周少贵只知道是屁的事，还听说是夫人放的，进门看到夫人在哭，就说：“人放屁是个正常现象，那有什么丢丑不丢丑的，放开心吧，不要把屁大的个事放在心上！”
陈氏道：“如果是我放的屁，丢丑我也认了，但那不是我放的，而是那徐婉凤放的屁，嫁祸于我的。”
说着，就把当时的情况，以及徐婉凤怎样嫁祸她的整个过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周少贵。
周少贵听了，咬牙切齿地说：“这个臭婊子太可恶，太可恶了，老子一定让她这个婊子颜面扫地，丢尽丑！”
周少贵想好了以牙还牙的办法，那就是屁事就用屁来管还。
周少贵经过几天的跟踪，发现这段时间徐婉凤经常往俄租界的东正教堂里跑，那徐婉凤毕竟是青楼出生，在风月场中养成了风骚的职业习惯，一日不在男人堆里厮混，心理上和身体上就不自在。
周少贵分析徐婉凤在那里卖弄风骚，可能是在向那个新来的俄国人波德罗夫斯基大司祭撩骚。她为了接近这洋人，常来教堂做礼拜。因东正教徒是在每星期日的上午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做礼拜，这徐婉凤为了不错过做礼拜的日子，还特地买了洋人的日历牌，价值不菲的手表。可谓下足了血本。
汉口的东正教堂面积不大，在英租的番阳街和俄租界的开泰街（现黎黄陂路）之间，俄国人建设教堂的目的跟英国人不同，他们不是为了传教，而主要目的是服务俄国侨民。所以平常进出教堂的，大都是在汉口做茶叶生意的俄国人。俄国人对于因好奇偶尔进入教堂的中国人，只是持包容态度，并不欢迎。
徐婉凤没有多少文化，更不懂俄语，每回跑到教堂去参和，只能用手比划，好的是那大司祭懂一点中文。能简单理解她的意思。她每回到教堂都称大司祭为神父，波德罗夫斯基有些生气，每回到都说：“我们叫大司祭，不叫神父！”
那波德罗夫斯基是个虔诚的东正教教徒，对教规的条律都很遵守，就是因为他的德行好，才被派到中国来为他们的侨民服务。他不喝酒，不淫乱，讲话和气，被俄国侨民称之为圣洁之人。
波德罗夫斯基是个聪明人，对于徐婉凤的撩拨，早就知道她的心思，但他一直在心中坚守底线，并不越线。
对于她的撩骚行径，有一个俄国姑娘早看在眼里，恨在心里。那是一个俄国侨民的女儿，名叫丽娜克娃，十八九岁的年龄，从小就跟随做茶叶生意父母来中国，已经会用中文说话。在他的生活圈子中，俄国年轻的男人很少，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波德罗夫斯基，他又是一个虔诚的神职人员。
丽娜克娃内心的很爱波德罗夫斯基，她每天想一些理由到教堂来，看心上的男人。她对于徐婉凤这个不速之客，自然是恨之入骨。
又是一个礼拜天，十点多钟的时候，很多俄国侨民到了教堂，他们都穿着打扮非常正式，整洁，人们在教堂聚在一起的时候，气氛显得格外圣洁。
徐婉凤也照例到了教堂，她刻意站得离波德罗夫斯基大祭司很近的地方，丽娜克娃也站得不远。那周少贵在徐婉凤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悄悄站在了她的身边。
周少贵为了给夫人陈氏报仇，一直在寻找机会，而且作好了充分准备。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任何人吃多了黄豆就爱放屁，在来之前，他买了两斤黄豆，炒熟后，一个人咬着牙在家里吃了接近半斤黄豆，现在他肚子里胀鼓鼓的，肚子胀得象个气球，蓄势发待。
到了十一点，钟声响起，又刚停下，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教堂到了最安静的一刻，周少贵突然发力，只听“轰隆”一声响，教堂里的人一惊，都向周少贵这边过来。这时，周少贵举起手，指着徐婉凤说：“是她，是这个女人放的个响屁！”
周少贵边说，边用手捂着鼻子说：“太臭了！太臭了！”
这时，臭气在快速扩散，整个教堂都有了屁的臭气，一些俄国侨民愤怒了起来，特别是那丽娜克娃，更是嫉恶如仇，伸出她的玉手，狠狠地呼了徐婉凤一巴掌，用中文说：“臭东西，还不快滚！”
徐婉凤满脸通红，还在申辩，她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愤怒的俄国人的谩骂声中。她环顾四周，看到那些面带恶意的不同种类的人们，顿时感到恐惧、羞愧、沮丧到了极点，开始拔腿就跑，她在教堂里磕磕碰碰摔倒了几回，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当中。从此，这徐婉凤再也没来过东正教堂。
不久，徐婉凤的公公吴风做六十大寿，吴亦作为街坊给周少贵家里发了请帖。吴亦虽只是个低级买办，但他的父亲吴风却是个老西洋通，做过两任外交官，在汉口颇有名望，六十寿辰那天，请来的大多是些上流体面人物。
徐婉凤在吴家只是个偏房，也就是个小妾，吴亦的原配本不想让她参加，吴亦好说歹说，说办大事人手不够，叫她帮忙端茶送水也好，原配想到确实差人，这才同意。
吴亦的原配是黄陂人，姓孙，娘家小有资产，嫁到吴家时，勤劳操持家务，平日性格平和，并不骄横跋扈。只是这吴亦娶了偏房后，孙氏性格大变，常与男人争吵，不再平和包容，只是孙氏会做人，当有外人时，为了不让外人看笑话，面子上还是包免着过得去。
那天吴家来的宾客很多，大堂里聚满了客人。吴家本家亲戚和下辈们行了拜寿礼后，又来了一拨官场故旧，他们一一送上礼品，有些年轻的门生和下级一起站了，双手作揖，齐声高颂：“祝吴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吴老亲自把门生和下级双手扶起，以示亲切。
徐婉凤正忙着倒茶，看到那些拜寿的人当中，有一个男人的眼睛不停的注视她，她也觉得这人似曾相识。
送礼拜寿的宾客来得差不多了，知宾先生请客人一一落座，这时，吴老先生开始致答谢词。
吴老一生都是个斯文人，说话从来都是细声细气，现在到了六十花甲，中气更是不足，他说话的声音很低，非得仔细听，才能知道说什么。这时，徐婉凤还在与那不明来历的男人眉来眼去，用眼神撩拨调情，周少贵不声不响来到徐婉凤的身边，用力放了个屁，随着“扑”的一声响，人们都朝这边看过来，周少贵捂着鼻子指着婉凤说：“是她放的臭屁！真没想到，这女人这般无理，在老爷子的寿礼上放这么响的屁！”
吴亦的原配孙氏早就对这个偏房有气，一时找不到发泄的机会，现在这女人竟敢在老爷子的寿礼上失德，更让她怒气难忍，她飞快地跑过去，狠狠地呼了徐婉凤两巴掌，怒吼道：“你个丢人现眼的臭婊子！快滚，快滚出吴家！”
徐婉凤想申辩，当时周少贵放的屁太臭，人们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拍着桌子喊：“快滚！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