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搞出的笑话文心再雕梦

第83章 歪脑壳村

光绪32年,这年的4月1日,京汉铁路通车。那时武昌府和汉阳府的老爷称知府,汉口由汉阳府管辖,汉口的首要官员称同知。

当时铁路通车后,汉口官府为了将汉口周边的道路与火车站相连,开始大范围扩建道路。

汉口同知老爷的手下,有个叫兰长生的总管事,是同知老爷政令的实际执行人。兰长生是汉阳县人,光绪二十一年的举人,他聪明能干,为人耿直,唯一遗憾的是他中举后,得了个怪病,成了个歪脑壳,头老是朝右边歪着。

却说汉口单洞门的铁路外,有个棘芦巴村,村子以前是沼泽湿地,水中长满荷叶状带刺的水生植物,汉口当地人叫棘芦巴,后来陆续有人在些挖土填湖,形成了村庄,村名仍以那棘芦巴命名。这棘芦巴村也在汉口扩充修路的范围之内。

棘芦巴村里全是杂住人口,人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村里唯一的大户姓刘,家主是刘家老大刘武才,他是当地的一个恶霸。

刘家本是汉川人,弟兄六个,先前因家穷,都在汉川刁叉湖当强盗。因结怨太多,不好安身,一起跑到了汉口。他们靠匪气,在住地一带拿着砍刀和猎枪威胁百姓,强拿恶要,渐渐攒了些钱财,后在这无主的荒湖中填土,做了栋砖木结构的房子,这在当时相当奢侈。

后来但凡有人想入住本村,或者在这里搭棚子居住都,要嘛按他的要求交钱,如果万一拿不出钱来,则要签订契约,给刘家做三年苦力相抵扣。村里大多是穷人,都是他刘家欺压的对象。

刘家的房屋在村子的路口上,是村民进出村子的必经之路,以前村民路过刘家门口时,都会自然而然往刘家屋里看,有一天,刘家的门洞大开,刘老大喝多了酒,跟老四的老婆在门口动手动脚,被过路的村民看见,四弟媳惊得大叫。

刘老大问她:“四弟妹,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吓得像鬼叫!”

四弟媳说:“大哥,你晓得我喜欢你,我害怕的是被外人看见,毁了哥的名声。刚才几个过路的穷鬼,都勾着脑袋往我们家里看,发现了我们亲热的事情!”

刘老大说:“老子叫所有的人再从我家门口走路时,必须把头转到一边,谁朝我们家里看,就用扁担捶他脑壳。”

第二天,刘老大果然派几个家丁在门口管过路的人,有人朝刘家看时,轻则打嘴巴,重则作扁担打。从此村里人再不敢往刘家看。有的人宁愿弯远路,也不敢从他家门前过。

周少贵有个叫宁宣普的江湖朋友住在棘芦巴村,那人从河北来汉口时间不长,虽然平日以测字算命为生,但他博学多才,特别能说会道,与周少贵相识后,两人交往之中很是投缘。

一日,周少贵因有要事相商,特来棘芦巴村找宁宣普。在经过刘武才家门口时,不经意随朝那刘家的房屋看了一眼,门口一个家丁站在那里正觉得无聊,见有人往刘家看,跑过去一把抓住周少贵,轮起一双大手,照着脸狠狠地抽了两巴掌。边抽边说:“叫你看!叫你看!”

周少贵不明就里,冷不丁被人打了两个大巴掌,平日戴的礼帽和墨镜也被打落在地,搞得他糊里糊涂懵在那里。那家丁又说:“你还不快走,敢站在这里,你是想吃扁担面吗?”

周少贵瞬间又扫了一眼刘家住宅,戴好帽子和墨镜正要走,那家丁又嘲笑地说:“你瞎了个B眼睛,还要到处瞄,真是活该!”

周少贵手无缚鸡之力,平日靠计策和嘴巴应对危机,哪有实力与人动手行武。他权衡利弊,估计是老话说的:秀才遇害到兵,有礼说不清,他忍着一肚子气走了。

到了朋友宁宣普的家,说了自已刚才无故挨打的遭遇,那宁宣普说:“这段时间很多人在那刘家门口挨打,原因是朝刘家看了一眼。”

周少贵问道:“那从他刘家门口过,无意间看过去怎么办?”

宁宣普说:“一些人从刘家门口过时,习惯了将头偏向一边,不看他家。也有一些人不想无故受辱,干脆弯远路,走湖地绕过刘家。”

宁宣普又说:“听先来的街坊说,这几个人是兄弟关系,说一口汉川话,个个凶神恶煞,村里人传说这家人干的是‘黑漆门道’,不好惹!”

周少贵道:“这刘家霸道成了这种地步,哪里还有王法,我今天受辱之事,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宁宣普搞了些酒菜,招呼周少贵吃酒,他受了气不思吃喝,询问了刘家的一些情况。坐了会就要走。

往回走时,宁宣普就带着他避开刘家,往湖地走。走出村子不远,看到有几个人拿着丈量土地的丈码,还有标着记号的绳子,走着直线在丈量土地。

那些人丈量土地时,说话和报数都是说的汉阳乡音,周少贵忍不住对其中一人问道:“几位兄台可是汉阳老乡?”

那几个人都一齐答道:“是的!是的!”

周少贵问道:“你们丈量土地做什么?”

其中老乡甲说:“官府修路,都要把路通到大智门火车站。”

周少贵又问:“怎么轮到你们做这样的好差事?”

老乡乙做了个怪相说:“我们都是兰家岭的人,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了吧?”

周少贵说:“我晓得,汉阳人都知道,你们兰家岭有个兰长生,是光绪二十一年中的举人,现在汉口官府同知老爷手下做大总管事,是的吧!”

老乡甲说:“你是住在前面那个村子里吗?”

周少贵迟疑了一下,谎称:“是的!”

老乡甲又说:“凭你是汉阳乡亲,我就实话告诉你,这段要修的路,有一部分要经过前面那个村子,可能大部分要拆除。”

宁宣普一听急了,说:“那不又没地方住了!”

老乡乙说:“明天官府会派官员和官兵来此督办此事,如果这里汉阳人多的话……”他说到一半,看除了周少贵外,还有旁人,就不说了。

周少贵说:“那还望乡亲帮忙!”

周少贵看自已在此地没有房子,也不再纠缠此事,拱手告别。但对于刘家家丁打他的事,耿耿于怀,在跟宁宣普分手时,想好了一个计策,并告诉了宁宣普。

宁宣普听了周少贵的计策,哈哈大笑说:“周兄,你这哪是什么计策,你这是搞笑吧!”

周少贵看宁宣普不相信他的套路,严肃地说:“我的方法是有些好笑,但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办,你要发挥算命先生的特长,凭借自已的三寸不烂之舌,将棘芦巴村的村民团结起来,按照我说的方法,依计而行。若是都按我的方法做了,除了村子房屋拆除之后,可争取新的容身之地外,还能帮助所有村民报刘家的欺压凌辱之仇。”

宁宣普这才认真起来。

第二天,一队官兵骑着马,在向导的带领下,来到了棘芦巴村。那天刘家都外出走亲戚,刘家的家丁也不知去向,大门紧闭。官兵们就先到了村子里面的棚户区,这时,村民都陆陆续续地走出家门,来到村子中央的空地上。

一个带队的官员正要对众人讲话时,看到站在面前的三四十人都是歪脑壳,全部把头歪在一边,有往左歪的,有往右歪的,他非常震惊,一时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奇怪地问道:“你们这些刁民,为何要在本官面前做些怪相?”

村民都不作声。

那官员说:“你们再不说话,我就把你们的棚子都拆了走人。”

这时,宁宣普略歪一点头,走了出来拱手道:“大人,本村有一恶霸,长期欺压村民,但凡有人经过他家门口,必须将头扭到一边,不许把脸面向他的房子,违者轻则打耳光,重则挨扁担,时间久了村民的头就歪了!”

官员听了宁宣普的话将信将疑,不敢妄下结论,就对身旁的一小卒子说:“你去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兰总管事,并请示兰总管如何处置,立马回来报告。”

那小卒骑了个快马,不一会到了汉口兰总管事的官邸,向兰长生报告说:“兰总管,我们在铁路外的湖地里,看到了一个歪脑壳村,那里的人都像您一样,脑壳是歪的!而且有的人跟你歪的是一个方向!”

兰长生笑着说:“那就是汉口出了奇事!”又问,“那是些什么人啦?”

小卒说:“禀总管事,那里住的都是些外来的杂姓人口,非家族村庄。”

兰长生说:“这等奇事,老夫自已亲自去一趟!”

兰长生不善骑马,叫小卒备了轿子,抬着他飞快往那铁路外的棘芦巴村。

兰长生坐在轿子上想,这个歪脑壳村子,都是歪脑壳,又不是一个地方的人,不会是家族病,有可能这地方的水土有问题;还有可能的是,看什么人胆子大,让这些人装作歪脑壳,故意捉弄本官。

不一会,兰长生的轿子就到了棘芦巴村。村民还在官兵的监视下站得好好的,头都歪到一边,有左有右。

兰长生下轿后,来到歪着脑壳的人群中,一个个的扒了扒,说道:“谁来回答我,这是怎么回事?”

那宁宣普歪着脑壳正要说话,从屋后走出一个脑壳正常不歪的人,便是那周少贵。

周少贵单膝下跪,两手抱拳,用纯正的汉阳话说:“禀大人,这个村庄因被姓刘的强盗控制,人们连行走的自由皆无,凡经过刘家门口,头必须向右歪在一边,若是有人头脸偶尔朝向刘家那边,将被刘家施以暴力殴打,或掌刮,或扁担、棍杖相加,直到血肉模糊!”

周少贵说完,兰长生问道:“你是汉阳人?也在此居住?”

周少贵慌称:“是的,大人!”

兰长生说:“那你的头怎么不歪?”

周少贵说:“我来的时间不长,还没形成歪头的习惯,所以昨天不小心还挨了打。估计快要歪了。”

兰长生说:“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今天在此演这曲丑戏,念在你是汉阳老乡的份上,给你个机会,看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兰长生在歪着脑壳的人群中又扒了扒他们的脑壳,对一个小卒说:“你换上他们百姓的破衣服,在那家姓刘的门前走一趟,看是否有这等邪事!”

那个小卒穿了件破烂的衣服,用行军的速度急急忙忙走到刘家门前,这时刘家的人在外喝了酒,正好从外面回家,刚要进门,就见这穿着破烂的家伙在门口乱看,于是几一起上前,把这小卒打倒在地,拳打脚踢,因这小卒有些拳脚功夫,还手对打,结果那几个兄弟也有吃亏的。那刘家兄弟老大说:“你还敢还手,平日都只有我打你的份,你今天还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刘家兄弟本来喝了酒,又遇了个还手的,就开始下死手打这小卒。几个家丁也参入其中。刘家兄弟人多,小卒最终不敌,被打得没了动静,刘家兄弟才罢手。

小卒在刘家门口去了多时,久不见人回来,兰长生觉得有事,就让手下多派了一些官兵去寻找,结果看到小卒躺在刘家门口一动不动,血肉模糊。

官兵吹着军哨,一拥而上,冲进刘家,把兄弟几个他家丁全部都捉了出来。

听到哨声,兰长生和其他官兵都到了刘家门口,看到血泊之中的小卒义愤填膺,亲自上前,从一个小卒手上拿过军棍,照着他们的头部,狠狠的敲下去,只听得鬼哭狼嚎。

周少贵也赶了过来,在那堆人中寻找那天打他的个家丁。一看没有,就在房屋旁边的小树丛中去找,这时,他看到墙角边一个小树枝在不停地抖动,周少贵断定是人,也拿了一个扁担冲过去,那躲藏在树下的人,果然是那天打他耳光的个家丁。

周少贵朝他走去,他还不停在摇手,示意周少贵不要声张,以免被官兵发现。周少贵道:“你个狗杂种不认识老子了,今天你别想活命!”

周少贵说着,举起扁担,拿出全身力气,向那家丁劈去,把他的耳朵劈得鲜血直流。他痛得大声叫喊,随着叫声,又引来了官兵。官兵报仇心切,军棍如暴风骤雨倾泄下去,不一会那家丁没了动静。

兰长生作为汉口的总管事,把刘家人弄到汉口去审问,结果酷刑之下,还审出了刘家兄弟在汉川做的人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