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搞出的笑话文心再雕梦

第86章 看财气

老汉口有一个风俗习惯:就在每年的正月十五到十八之间,各行各业的老板们、包括种田的农户,都要拿来皇历摆在桌上排年景,看新年的财气。看财气一般是在正月十五,半夜点上灯笼、闹完元宵之后进行。

那时,武昌胭脂路有个叫采萍苑的青楼,在武汉颇有名气。采萍苑的老鸨名叫白香玉,江西南昌人氏,白氏本是娼家出生,精通行内业务,又会管理苑内的姑娘,把个采萍苑办得有声有色,在武昌同行中,数他们生意最好。所以年下来这里闹喜钱的各种人最多。

本地有句俗话说:年小月半大。十五这一天搞得越热闹,主人家愈开心。到了正月十五这天太阳还未落山,采萍院老鸨白香玉就命手下的人把灯笼挂了,不一会街上就有玩龙灯、和划彩船的班子来闹春,讨押岁钱。人群中也有不少找财路的江湖人。

周少贵那天在朋友家喝了酒,路过采萍苑门口,看到人群中有个算命先生,身穿长袍马夹,头戴爪皮帽,手中举着个‘算命’的招牌晃子,觉得有些眼熟。周少贵走近一看,那人正是去年在孝感遇到的算命先生朱油嘴。当时他们还联手在孝感一个姓王的大户人家做了回‘吃大户’的滑稽事,发了些小财。

周少贵走到朱油嘴跟前,也不言语,猛一拍朱油嘴的肩膀,把个朱油嘴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只见此人头戴礼帽,身穿长衫,鼻梁上架着副墨镜,于是惊叫到:“哟!这不是周先生吗?我正想找您呢。”

他们彼此寒喧了几句之后,朱油嘴道:“老朽此番到这里来,也是想靠着‘些须’嘴劲,趁着年节多搞点钱好度春荒。”

周少贵道:“您这把年龄混碗饭不容易,今天就让我来试着帮您算命,您就在一边看着,若是算得不对或者看得不对的地方您就圆一下,我只玩一盘。赚的钱都是您的如何?”

朱油嘴见识过周少贵的能耐和道行,知道他一定不会把事情搞砸,就欣然同意。

待人群散去时,周少贵和朱油嘴才瞅机会走到采萍苑门口,找个石凳子,俩人静静地坐下来,朱油嘴举着算命的幌子闭目养神;周少贵则伸出双手装模作样地左掐右算,他一会儿闭目沉吟、一会儿又仰身长叹,似在算天测地,好不严肃。

采萍苑的门丁看了,觉得此人行为怪异,忙去向老鸨和掌柜报告。这老鸨是个老于世故的八面玲珑的人物,街头上的红白两道、三教九流、江湖各色人等她都能轻松自如地应付。

听了门丁的报告,她并不慌张,嘴里说:“也许是位算命的高人来了,今天正好我要看今年的财气,去请他们进来好了。”

门丁听命忙去喊他们进来。待他走到门口时,两个算命的已没了踪影。原来,刚才门丁进去通报时,周少贵拉起朱油嘴就走,朱油嘴不明白事理,问:“周先生,快到嘴的肉,您走么事?”

周少贵道:“这叫犹擒故纵、以退为进,要不然,他们就把我们当了要饭的叫花子,随便打发了事,那有什么赚头。我们现在是身价越走越贵,懂吗?”

待他们走到胭脂路一个巷子口,刚把摊子摆上,果然后面有个中年汉子追了过来。来人是四十出头,周少贵认得他正是采萍苑的‘王八’。那王八过来对二人拱手道:“我想烦二位先生给看看财气,排一排今年的年景。”

朱油嘴听此言,忙转身指着周少贵说:“这是我们周半仙,他的卦最灵。”

周少贵本想过把算命的瘾,匆忙上阵,装模作样地对那汉子看了看,正准备开口,却又忘记了算命的行话,一时语塞,急得汗冒,忙从袖中取手帕揩汗时,慌乱中无意间把自已衣服袖口的内衬撕下了一块布条,迎风乱飘。朱油嘴见状,差点笑出声来。

周少贵急中生智说:“我与别的算命先生不同,本仙的道行是以破身上的布料,试人气而看财气,是掏了血本的,纯真无假。”

那王八问:“怎么个看法?”

周少贵道:“你照这布条上吹口气我就能知道你的身份和你将来的财气。”

那汉子犹豫了半天,含在口里的气就是不吹出来,周少贵于是笑着说道:“有气不发,必是王八。”

王八惊问道:“先生何以见得?”

周少贵道:“你平日做的那个勾当,是忍气吞声的事,平日忍惯了,现在也很谨慎。”

王八佩服得五体投地,又叫周少贵给他说财气。周少贵道:“看财气得要在你们家中设了香案,点上香,才能看财气。等你设好了香案我随后就到。”

在周少贵卦摊前,又有一个唱戏的领班和一个吹鼓手等在那里要看财气。戏子在他跟前拿腔拿调地说话,让周少贵早看出底细。周少贵故技重演,又叫那戏子照他那袖口的破布条吹气,那戏子吹气时,既均匀,又细小。于是,周少贵说:“口气出得细,行业是唱戏。”

戏子欲问财时,周少贵说,等把下一个看了一起讲。

下一个轮到吹鼓手时,那吹鼓手刻意将喇叭藏在袖中,被周少贵觉查。周少贵让他吹气时,吹鼓手拿出平日吹喇叭的力气,用力朝周少贵手中的布条一吹,周少贵见了大笑说:“气出得突,必是

吹鼓手。”

吹鼓手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等他问财气,周少贵抢着说道:“我先看了个王八,接着又看了你们戏子和吹鼓手;常言道,‘王八、戏子、吹鼓手,都是下九流。’但若是这三样人会在一起时,大家都有财运。你们两人赶快寻一乘双人大轿子来,把我和朱大仙抬到采萍苑就有财发。”

周少贵和朱油嘴被戏子的一班人抬了,吹鼓手一路吹着来到采萍苑。那王八和鸨母早已设好了香案,正等着他们两个算命的。

朱油嘴平时从不到这种场合,这回一到采萍苑,里面美女如云,鸨母虽是半老徐娘,还是楚楚动人。朱油忍不住朝那鸨母多看了几眼。周少贵小声调戏说:“老朱,你这是第一次来青楼开荤吧!等会让她伺候你!”

周少贵一到客厅,也等不及喝茶,就掏出一个布袋对那王八说:“你叫妈子把苑里所有的姑娘都喊过来,每人手里都拿上铜钱,把钱朝着布袋的方向,然后用嘴朝钱吹一口气,若是每回能将钱吹到布袋中,如此八八六十四枚,那么,我再来看采萍苑是否开了财源。”

鸨母和王八一听此言,认为有诈,无非就是要钱,但又怕坏了兆头,事情又是发生在年下,都是些小钱,干脆叫采萍苑里所有的姑娘们,直接把铜钱往周少贵的布袋子里放。不一会,周少贵钱袋子的钱就快装满了。

周少贵在采萍苑房屋的角角落落四处查看,似乎在找什么,他突然作惊恐状对朱油嘴说:“朱先生,这屋子问题蛮大啦!”

朱油嘴事先不知周少贵的套路,但他一听周少贵的话,知道是他开的花草,必定是在用计搞事,便也朝周少贵所关注的房角看去,看了一会,也作惊讶状道:“哎呀!还是周先生的眼睛尖,我怎么开始没发现呢,这不得了啊!以后必定……”

朱油嘴只说了一半,被周少贵一双手捂住弄了嘴巴,然后说:“我们走吧!”

鸨母白香玉一直都在场,看周少贵和朱油嘴看了房屋后,神色紧张,后来又神神秘秘的地窃窃私语,估计有什么问题,便说:“我们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周少贵说:“有些事不好说,现在又是年下,怕不吉利。”

白玉香正在疑虑,怕是算命搞什么套路,拟想化解方法,周少贵拉起朱油嘴的手就往屋子外走。

白香玉说:“两位先生还没给我们看财气,排年成呢,怎么说走就走呢?”

“今天恐怕看财气,排年成都不准。”周少贵说着要走。

白玉香说:“你们还那一布袋钱没拿呢!”

周少贵道:“那些钱我们也不要了。”

他说着就走。朱油嘴不明究里,心里虽然埋怨周少贵不该把那布袋里的钱舍弃,但也只得顺着周少贵的套路来配合,也跟着往外走。

那白香玉看这两个算命的钱都不要,径直走了,估计里面有什么怪事,就连忙叫王八把周少贵和朱油嘴追着请回来。

白香玉又让姑娘们给端来茶点,恳求说:“两位大仙请帮帮忙,有什么事情请明示,给指点指点,以后我苑里的姑娘只要你们看得上,随便你挑!”

周少贵道:“俗话说,年小月半大,这大过年的,说就些事很秽气,以后再来说吧!”

周少贵越卖关子,那白玉香越是想立马知道问题,便承诺说:“不任什么事,但说无妨,没了忌讳,也决不怪罪!”

周少贵说:“今天是来看财气,结果看到了鬼。刚才你们墙角,大白天的都有一个鬼魂的影子,甚是吓人,那鬼有能在白天成在,说明他有一定的道行,所以我们都不敢久留。”

白香玉听了汗毛直竖,颤颤兢兢地说:“你就麻烦二位帮忙把鬼捉走吧!”

周少贵正准备回话,忽然退了一步说:“唉呀!那鬼魂在你的身上!”

白香玉环顾了一下四周,仿佛也看到了什么,急忙跑出了屋外。

白香玉惊魂未定,心有余悸,说:“我已是做了妈子的人,并不需要卖身,只是三年前的正月,有个书生痴情于我,我不得脱身,后来他疯狂纵欲,就在这个房间,精尽而亡,死在我了的身上了。”

周少贵听了,说:“难怪这里阴气重,原来是淫鬼闹事!”

白香玉急切地问:“先生可有办法把这鬼魂安置出去?”

周少贵说:“当然有,只是很伤我的元气。”

白香玉说:“你把鬼赶走了,我自有重谢!”

周少贵道:“我先得回去做些神器,才降得住他,自已也要备护身符防身,要不然会被他所伤。具体怎么安排,容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但今年看财气,排年成的事就搞不成了。”

周少贵带着朱油嘴出门时,白香玉怕得罪他们,把姑娘们丢的一袋子钱先交给了他,还加了一些银元,算作定金。

那戏子和吹鼓手蒙在鼓里,先前姑娘们吹钱时,他们还帮着周少贵往布袋里捡,后来又站在一旁看热闹,还指望得到一点彩头。待周少贵一走,戏子和吹鼓手就被王八赶了出来。戏子和吹鼓手在门外骂了一通,两人气呼乎地说:“老子出力气,骗子得财利。”

了下午,采萍苑里为周少贵和朱油嘴办了酒席。桌上的菜肴非常丰盛,朱油嘴难得开一次这样的荤,大口朵颐。周少贵见得多,所以吃相斯文,白香玉亲自在一旁斟酒夹菜。

朱油嘴看桌上是些好酒好菜,多喝了几杯酒,眼睛就忘情地看着白香玉。白香玉本是青楼出身,又长期从事这个行业,对色中饿鬼的馋相很享受,就故意拿眼神逗他,让他神魂颠倒。

周少贵对白香玉说:“你因为美貌人鬼皆羡,晚上想要不丢命,真得要有一个年纪大的男人为你护身。”

朱油嘴听此言,一下子从身上抽出一把桃木剑说:“有我护身,任何鬼都别想拢美人的身!”

周少贵道:“这是你毛遂自荐,若是被鬼打死了,可别怪我哟!”

朱油嘴已有些醉,疯疯颠颠地说:“死在美人床上,做鬼也风流!”

白香玉并未见怪,因为书生的死,她心中一直有一个阴影,她确实需要保护。本来这事她慢慢在淡忘,却被周少贵和朱油嘴两个骗子无意间挑起,让她又不得安身。

晚上,周少贵把朱油嘴扶到白香玉的房里,不久听到鼾声如雷。白香玉躺在朱油嘴的身后,心想,有这大的鼾声,鬼还敢来吗?到了半夜,朱油嘴的酒醒了,看到今生难得的大美人,就想鱼水之欢。白香玉也不推辞。

可能是年龄的原因,加上又醉了酒,朱油嘴是上面有想法,下面没办法,折腾了半晚上就是不能成事,白香玉被逗得笑出了声,朱油嘴不好意思,又有些生气,不耐烦地说:“笑什么笑,我这回是来看财气的,色财不能同道,所以不行!”

突然外面有人说话,是周少贵的声音:“捉住了!鬼被捉住了!”

两人开门看时,周少贵手上拿了一个布袋子,布袋里面有一个东西在里面不停地乱动。那是周少贵放的一只老鼠。

白香玉说:“周先生,你千万别伤害他,他虽然是鬼,也是个有情意的鬼!麻烦你把他安置到远些的地方就行!”

白香玉看鬼也被捉走了,给了一大笔钱给周少贵和朱油嘴作为酬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