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搞出的笑话文心再雕梦

第99章 套箱计

俗话说,江湖混沌,清浊交融;又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周少贵在江湖中做过不少缺德的坏事,难得的是他也做过很多好事。

随着年龄的增长,周少贵心想,自已步入江湖多年,如果继续做拆白党搞骗人的勾当,如有因果报应,恐对后代不利,他开始考虑金盆洗手的事。

却说周少贵的儿子名中秋,字正道。他给儿子起名字时,立意为希望自已的儿子的人生走上正道,不像他这般不堪。

在儿子的成长过程中,周少贵付出了很多心血,儿子幼年时开蒙上的是私塾学堂,少年时读的是洋书,青年时上了武汉大学。

周正道长大成人,生得模样俊郎,仪表堂堂,聪慧精明。平日尽管周少贵在家中从不谈论江湖上的事情,更不说自已做的拆白营生,但周正道从侧面对自已的父亲的事情还是了解了个大概情况,为此,他心中不安,也不敢对父亲说什么。正在周正道为此纠结的时候,有同学相邀去北平求学,周正道留下一封书信,随同学一起乘火车离开汉口,一路北上,去了北平。

儿子周正道离开汉口,周少贵感触很深,内心充满自责和愧疚,决定从此金盆洗手。

周少贵先前开过几个小店铺,因以前心思不在商业上,收入不大,如果江湖收手,正经走经商的路,必须把业务做大。经过深思熟虑,果断地投资几千块大洋,在汉口宝华街买了个临街大店铺,准备卖布匹绸缎,欲与那在汉正街做绸缎生意的堂兄周青山比一比。

周少贵的店铺以儿子的名字取名为‘正道绸缎铺’。店铺装修停当后,周少贵进了满满一仓库布料,请了六个伙计站柜台。开业前三天,特地请来鼓乐班子,在‘正道绸缎铺’门口大吹大擂了三天三夜,看热闹者人山人海。

也算是周少贵选对了挣钱的位置,当时法租界里聚集着很多达官贵人、名流巨商,周少贵的绸缎铺从开业起,每天有成群的阔太太彼此相邀来此购物。

后来一传十,十传百,汉口大部分有钱人都知道了周少贵的正道绸缎店。这生意一火,周少贵是日进斗金,不到半年,就赚回了投资的本钱。周少贵心想,靠做正当生意发财的时候已到,就又张罗着去开分店。

这天周少贵坐着洋包车来到兰陵路,寻找开分店的位置,刚下了车子,在街上东看西瞄,忽然听到天上有嗡嗡的响声,这声音很大,由远而近,既沉闷,又刺耳。

周少贵从前没听过这种声音,正在他感到恐惧时,接着就听到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以为是天塌了下来,眼前的房屋顿时倒塌了一片,他也被一股气浪掀出五米多远,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了。

爆炸声还未结束时,周少贵本能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跑,但他的腿又不听使唤,浑身发抖,不由自主地在原地打圈子。这时街上的惨叫声、哭喊声乱成一片,还有成群的人往江边飞奔。他们边跑边喊:“快跑哇!日本鬼子的飞机丢炸弹!”

他这才跟着人群往江边跑。跑着跑着,头脑也清醒了过来,马上想到家里的老婆陈氏,担心她是否安全?他连忙又调转头往家里方向跑去。

周少贵回到家时,发现自家的法式别墅房屋被炸倒了一半,看到眼前的情景,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快步跑进残存的房屋内,却不见妻子的踪影,他绝望地大叫妻子陈氏的名字,边喊边用手猛耙地上的砖头瓦砾,也不知耙了多久,他的双手都耙得破皮出血,晕了过去。

当时佣人芹嫂正在找周少贵,芹嫂看他晕在地上,就把他扶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脑壳将他搞醒,说:“周先生、掌柜的,快醒醒,我们的绸缎铺被炸弹炸垮、烧光了!”

周少贵睁开眼首先问:“芹嫂,你看到老板娘了吗?”芹嫂道:“老板娘正趴在店铺门口望着大火干哭呢。绸缎铺是完全没救了。”

周少贵听说陈氏安然无恙,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便叹了口气对芹嫂说:“只要有人在,一切都会有的。”周少贵说着就朝店铺跑去。

日本鬼子的飞机对汉口的轰炸目标主要是铁路线、火车站、江河航道,轮船码头。他家正道绸缎铺离京汉铁路和汉口火车站很近,距江边也不远,所以成了日本飞机轰炸的重点区域。当周少贵跑到店铺原来的位置时,那里整条街都被夷为平地,面目全非。他把老婆陈氏扶起来,咬牙切齿说:“老子要喝日本鬼子的血。”

周少贵金盆洗手重新做人的创业成绩,瞬间化为灰烬,他的心彻底凉了,原指望靠做正当生意重振家业,现在连当初在江湖上搞的本钱都被日本鬼子炸没了。即使有钱,在战难之中也不敢投资。周少贵心想,暂时只得去吃江湖饭,重操旧业吧。

周少贵的家离汉口粤汉码头很近,他闲来无事常到那里去转悠。粤汉码头当时是汉口最大的水上航运和客运码头,平日停靠的船很多,客运和货运量都很大,码头上的繁忙几乎不分昼夜,那里总是人来人往,人们背着大包小箱的东西在那里上上下下。

周少贵常蹲在江边估摸那些箱子里货物的价值,同时想自已如何才能把别人的箱子搞到手。

一天,周少贵正在码头上闲逛,看到两个搬运工人抬着一口大箱子从跳板上下来时,不小心摔倒,把那箱子底板也摔破,箱内的货物撒了一地,搬运工怕被监工发现了挨打,就把货物直接放在绳子上,再把破了底的箱子往货物上一套,就象没事一样,抬着继续走。

搬运工这个糊弄人的操作模式,让周少贵受到启发,不久发明了一种叫‘套箱’的骗人工具:用木板做一只大箱子,有盖而无底,箱子上仍旧上一只铁锁,而且箱口上贴一张官府或军阀的专用封条。然后纠集几个同伙抬上它,到轮船码头或火车站,趁客人打盹或打野时,一下子套住人家的小箱子或旅行包。

用套箱套住别人的财物后,同伙们则若无其事地坐在套箱上抽烟、聊天。失主若怀疑这只大箱子时,却看见箱子上面贴着封条、且又是官府的大印,也不敢多问。等失主到别处寻找失物时,周少贵就命那帮伙计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套住箱子底,抬着别人的东西就跑。

跟随周少贵搞套箱的同伙,是他原先绸缎店的两个伙计,一个是黄泥鳅,另一个叫烂渡船。平时周少贵让他们俩人扮作挑夫,绾着绳子扁担、跟在周少贵身后。

周少贵则身着一袭的长衫,戴着礼帽,架着墨镜在码头上转悠。一旦有机可乘,周少贵就指挥他们将那只大套箱抬出来,一下子将人家的财物罩住,抬着就走。若是遇到麻烦,周少贵就出面,装腔作势地冒充缉察队的特务,三言两语就把当事人吓跑。如此不出一月,这套箱计的把戏,就让周少贵一伙人有不少钱物的进项。为此不少江湖中人都有些心动。

却说有个叫莫作生的云梦人,原先是个樑上君子,因做贼的身手不快,每回‘生意’没做成,反倒总是被人捉住挨顿狠打。挨打的次数多了,身上多处伤筋动骨,伤了元气,再没有胆量和力气上房揭瓦、钻墙打洞,于是,莫作声就寻到周少贵名下来学骗术。

莫作声学了不到一月,看这套箱的活好做,就起了歪心,借故辞别了周少贵,背着周少贵自已另起炉灶,重拉山头,又组织了个玩套箱的班子,想发点大财。

这莫作生也不讲什么江湖道义,不管老弱病残、穷人富人他都骗。周少贵怕他坏了江湖规矩,决定清理门户,用计除掉他。

那时社会不稳定,街头常有无人认领的死人、和不全的残尸。一天周少贵在铁路边捡了一个人头,特地在在那人头的嘴里放进一张纸条,上写‘我被云梦人莫作生所杀’, 又买来一只精致的皮箱,将那人头装了,叫一个手下把那箱子提着在莫作生常去的地方晃来晃去,引莫作生上钩。

那莫作生一般不在江边码头做‘生意’,他知道那是周少贵的地盘,不敢随便惹他。他最喜欢去的地方是汉口大智门火车站。周少贵摸到他的套路,就在火车站那里下钩。

有一天,周少贵派人把那装有人头箱子提了,做出很谨慎的样子,在火车站等车。见有人盯着这箱子看,周少贵知道鱼要上钩,叫手下故意卖了个破绽,假装转身买票,将箱子放在地上,果然一下子被莫作生那伙人用套箱套了去。周少贵的同伙装作四处寻找箱子……

莫作生套得箱子,正在他高高兴兴把‘财物’往回抬时,

突然冲出一队警察拦住吼道:“站住!你们抬的什么东西?”

莫作声说:“老总,这是我自已的东西!”

莫作声说着就上前给警察递烟。

警察接了烟,点燃后说:“里面是什么东西?”

莫作声说:“一些杂物。”

警察说:“你个拆白的,你用这么好的箱子装杂物?看样子这箱子不是你的!”

莫作声说:“老总!这箱子真的是我的!”

警察又问:“里面装的是什么,你说对了,开箱子验证了物品,才能放你走。”

莫作声肯定说不清,胡乱说:“是袁大头!”

警察听说是银元,连忙开箱。

那箱子根本没上锁,箱盖一下子就揭开了,只见里面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还睁着大眼睛。

几个警察顿时吓得跳了起来。

莫作声一看是人头,转身就逃。

警察边追边说:“你个杀人犯,里面是人头,还骗老子说里面是袁大头。”

莫作声被警察逮了个人脏具获。

莫作生猜到是周少贵的计谋,却又说不清,只好在牢里等死。

周少贵处置了莫作生后,向手下们严明了江湖规矩,同时规定在战难年月只许骗汉奸和发国难财的富豪。

却说当时在汉川县的刁叉湖一带,盘驻着一个团的日伪皇协军,他们的武器装备和后勤补给都是经水路走汉江到汉川。刚开始是由日本人用汽艇运输,后来鬼子的汽船经常遭到新四军刁叉湖游击队的袭击,汉奸就改以隐蔽的方式,扮作商人乘民用客船运送军火物资。

一天,有四个皇协军的头目从日军武汉总部领了几箱日钞和手枪及弹药,准备从汉口集家嘴坐民船回汉川,当时,日本人用大和洋行的小汽车把东西送到江边码头就离开了。

周少贵看到汉奸的箱子,也不知箱里是什么宝贝,但他知道这是日本人的东西,为了报房子被炸仇,决定准备对他们下手。

也是皆因周少贵注定要成功,原来那几个汉奸头目,先前在汉川乡下有的做过湖霸、有的做过土匪,他们个个都嗜酒如命。

为首的一个汉奸叫康癞子,汉川康家院人,先前是乡里的一霸,后来投靠日本人当了维持会长,兼皇协军副队长。

他们在集家嘴江边等船的时候,康癞子正觉得无聊,他看到江边酒肆有人喝酒,自已也发了酒瘾,口水直流,就叫几个弟兄们围了一桌,喝起靠杯酒来。

这几个家伙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不相信在日本人眼皮底下有人敢惹他们,所以,他们把几箱子东西就那么胡乱放在一边,自顾吃喝。周少贵瞅准了时机,指挥黄泥鳅和烂渡船各带了几个新手,抬来四副套箱,又在街上邀来一帮丐帮兄弟来助阵。

丐帮兄弟按照周少贵的指点,一下子围住那四个汉奸讨钱。四个汉奸正骂骂咧咧时,黄泥鳅和烂渡船趁混乱率先上前,套起汉奸的箱子就走,几个新手紧随其后。

待那四个汉奸回过神来时,没了自已装有枪支弹药的箱子。

正在他们着急时,忽然看到周少贵一行抬着箱子离开这里,于是跑上前将周少贵拦住。

他们追到周少贵跟前,仔细看时,却见那箱子上都贴有封条,不像自已的箱子,而且箱子上贴着封条,封条上盖的某日本洋行的印章。

四个汉奸看是日本人的东西,也就不敢再多问。

四个汉奸四处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那几箱日钞和枪支弹药。他们眼看再无望找到丢失的东西,又不敢声张,四个人合计了一下,编了个‘在路上遭新四军袭击’的故事,回汉川交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