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千万要藏好啊
崔道恒把眼球道具藏在草席子底下，偶尔会有一两根稻草垂下来，将沈风左眼里的视野分割开。
他看过四周的景象，确认这里是符褚仙君庙宇。
沈风更加诧异：
“事情没处理好，矛盾加深了？不对……如果真的起了冲突，崔道恒怎会如此淡定地停留于原地？”
那是为什么……
夜色渐浓，符褚仙君庙噼里啪啦地烧着，也没谁前来救火。
百姓不曾来，那四个前来替符褚办事的怪物也没了踪影。
幸好，这座仙君庙左右都没有什么人家，火烧完了仙君庙，就不会再往别的地方蔓延。
沈风懒得去调动苏槐的命运碎片，去看苏槐现在在做什么。
他在床榻上翻了个身，闭上眼，听着噼里啪啦的火声，和崔道恒越来越沉的呼吸声，等待该来的人给他带来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惊呼声唤醒沈风，也让崔道恒在草席子动了一下，草席子的移动短暂地影响到了沈风左眼的视野。
须臾之后，沈风在左眼里看到了五个御风而来的怪物。
其中一个儒生公子打扮的，让沈风的呼吸停止了一瞬……
“松？松就是韩松？”
这怎么可能？
不应该啊！
按照灵界的安排，所有的怪物都要念上十年的书，干完十年的杂役，才有资格来到人类世界！
沈风和松是前后脚化形成功的，沈风在化形一年左右逃离灵界，在人世间又呆了不到两载……
怎么算，松都不该在这时候来到人类世界，而且看样子，他早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韩松。”沈风低低重复这个名字。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能处理两位仙君之间冲突的，会是他的好友！
说公道，松的确是很公道的……
可是善元和符褚，哪个是松能开罪得起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松出现后，沈风再也无法舒坦地躺在榻上。他翻身坐起，端坐于榻上，认真看着符褚仙君庙门前发生的一切……
四个符褚仙君的手下扑到火场外围，还想着救火。
他们很快就放弃了这个近似于天真的想法，因为大火已经烧到了主梁，就算是扑灭火势，庙宇也救不回来了！
韩松捏了几个手诀，让天上的云朵聚集到仙庙上空，雨滴落下。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那些雨落在熊熊大火里，只激起了一阵白烟，并没能让火势削弱半分。
前面的四个怪物跪在地上哭了一阵，见韩松仍在努力，便过来劝他：
“没用了，烧成这样，就算是现在让大火停下，也抢救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韩松摇摇头：
“天这么干，若有哪阵风把火焰吹到不该吹的地方去，点燃房舍，就不好了……你们也一起帮忙吧！”
连岳蔫头耷脑的，听到这话，忍不住嗤笑一声：
“韩松，你管的未免太宽了！你是个灵界怪物，不是人类世界的什么父母官！”
连岳的一番话，让韩松心生困惑：
“我灭火，跟我的身份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做官的，看到大火，就不该救？”
他的回答，让连岳很不耐烦。
连岳挥挥手：
“韩松，你还真是个死心眼！这场大火不知烧了多久，半边天都已染红，你可见到有哪个做官的带队来救？这火再怎么也烧不到灵界去，人类的父母官都不怕大火连累了百姓，我们又何苦费心思，去管那些？”
闻言，韩松将眉头皱了起来。
谁都能看出，他对连岳的话并不认同。
韩松正要开口反驳，一阵强烈的风从身后吹来，擦过他的衣袖。
原本烧得通红的仙君庙里，木头瓦片悉数飞起，被卷入狂风之中，很快便熄了火焰。
变成焦炭的木头噼里啪啦掉落在地，像是下了一场焦炭雨……
身穿蓝色窄臂大袖衫，长着一双威严凤眸的男子御风而来。
在看清对方的模样后，沈风的心跳停了一拍。
“是明吉！”
韩松第一个迎上去，唤了一声：
“仙君！”
之后，他跟随在明吉身后，重回火场。
沈风把韩松和明吉亲近的样子，以及其他怪物激动拘谨的状态纳入眼底，心里把在灵界和在人间学到的脏话都骂了一遍！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韩松能提前来到人类世界，能参与到对善元和符褚争端的调解之中，是因为他成为了明吉的亲信！
明吉在明面上，在追杀灵界叛逃者的事情上多次立功；暗地里，却和鬼蜮的势力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关系……
哪天明吉的事情发了，韩松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沈风又在心里把明吉大骂一通！
“等等，为什么来的会是明吉？”
是巧合？
明吉是竹子化形，在太初宫里的处境比较微妙。
由他来处理仙君之间的争端，的确是个好选择。
但是，万一……
太初宫里明确知道叛逃者枫不在鬼蜮的，只有明吉！
另一头，明吉站在火场边缘，并不急着说话，而是环顾四周，将每一处景物收在眼底。
他自然也留意到了不远处躺在写着“符褚仙君庙”的巨石前的老乞丐崔道恒。
明吉多看了老乞丐崔道恒一眼，随即移开目光，对着面前的五个怪物下令：
“去查，符褚仙君庙是何人烧毁，为何会烧，日出务必带回结果来。”
他的视线从连岳、木荷、苏槐和向道辉脸上缓缓划过，继续说：
“否则，符褚仙君那边，我也很难保下你们！”
危在旦夕四个怪物连忙应下，拉上明显对这里并不熟悉的韩松，动作利落地离开了废墟。
明吉抬起眼，望向穹顶上近似玉盘的明月，良久之后，他忽然说：
“枫，你在这里吧。”
说完，他从天上收回目光……看向躺在巨石下的老乞丐崔道恒！
看着明吉一步步走向崔道恒，沈风不由得跳下了床榻！
坏了！明吉似乎有所怀疑？
这下要把崔道恒搭进去了！
明吉在崔道恒面前蹲下，伸出手，在草席子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见崔道恒没有反应，他打量着崔道恒落在外面的蓬乱头发，又轻轻唤了一声：
“老人家，醒醒。”
刚才就一直发抖的崔道恒，听出声音里没有明显恶意，故意装出迷糊的模样，嘟嘟囔囔：
“啊？这里也不让睡了吗？我就睡个觉，碍着谁了？”
明吉的衣袖垂落下来，刚好遮住草席子底下压着的眼球道具。
沈风完全看不到明吉的表情，只听到他轻叹一声，问：
“仙君庙起了一场大火，老人家，你怎么就敢睡在火场外？”
崔道恒笑着咳嗽两声，大声说：
“不烧饭！我一个快死的老乞丐，拿什么烧饭！”
沉默片刻，明吉又问：
“符褚仙君庙的火烧得蹊跷，老人家，你可知道这是谁做的？”
崔道恒说：
“以前都是我家老婆子烧饭！后来老婆子死了，儿子也死了，我这个没用的老家伙也被亲戚占了家产，流落街头喽！”
明吉陷入短暂的沉默，忽然又问：
“枫让你来这里的，对吗？”
老乞丐连打两个哈欠后，终于来了精神，道：
“喝风？嘿！喝风要是能喝饱，就好哩……我知道你说的是啥，小老儿年轻时也是读过两本书的！你来听我念啊！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明吉似乎是被狠狠地噎了一下，抬高声音，问下去：
“你一直在这里睡觉？”
崔道恒应答：
“嘿！那是当然！我已经喝了两日的风，早晚会得道！”
明吉彻底问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后退两步，背对月光，面容藏在阴影里，飘逸的衣袖在月色下泛起微光。
崔道恒却来了兴致，招呼：
“别走啊，我还真跟游方道人学过两年修仙之法，你想学吗？”
明吉摇摇头，表示拒绝。
他背过身去，在身上捣鼓了两下，再回过身，手里已经多了一只钱袋。
明吉把钱袋放在崔道恒面前，摆出请对方离开的手势，说：
“带上钱，去过些舒服日子。”
面对着一整只钱袋子，崔道恒呆愣在当场，但很快又回过神来，大着嗓门问：
“学费？不要学费！能给我一口吃的就行！”
明吉只好再一次做出手势，请崔道恒离开。
这次，崔道恒沉默片刻，应道：
“哦，是让我走啊……这么多钱……小老儿真是……”
说到最后，崔道恒哭了出来。
这哭声里有几分是假意，有几分是侥幸，或许他自己都不清楚。
崔道恒不断对明吉道谢，从草席子里吃力地爬出来，背对着明吉收拾自己所剩不多的物件。
他趁着明吉的注意力不在这边，从怀里小瓷瓶，把里面的血液倒在眼球道具上。
正要把眼球放在合适的位置，明吉的声音蓦然响起：
“哪里来的血腥味？”
崔道恒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一咬牙，把明吉的话当成耳旁风。
崔道恒用一块扁扁的石头把眼球道具压在地上，顺势将手背往草席上锋利的位置一划！
明吉再走过来，就看到崔道恒吃力地把草席子背在身后，手背上鲜血蜿蜒流下。
对着明吉，崔道恒又是一通感激涕零。直到把明吉说烦了，崔道恒才带着草席子和钱袋，一步三哭地向着夜色里走去。
沈风看着明吉站在原地，目送崔道恒离开，心渐渐放下来……
崔道恒很快就从沈风的视野里消失，估摸着已经走出半条街的距离，明吉忽然一声暴喝：
“站住！”
沈风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上！
他瞪大眼睛，紧盯明吉……
明吉的语气有些失望：
“不是装的？还真是个耳聋的乞丐……”
沈风按住自己乱跳的心脏，忍不住咬牙切齿：
“明吉这个混蛋，越来越多疑了！”
那一头，明吉又一次抬头望向明月，道：
“我记得被选为祭品的那些人，就在瞿州治下的一个郡内……枫，眼下的这几件事情里，有没有你的手笔呢？”
沈风赤脚站在描绘凤凰飞天的和田毯上，冷冷看着明吉的侧脸。
他听到明吉说：
“无论是在哪里，千万要藏好啊，不然，你真的会死得很惨！到时候，真的没谁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