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唯一的例外
陈木带回沈风的眼球道具,和从明吉那里临摹的画像,站在沈风面前一直擦汗,没过多久就把脸上的脂粉擦了个干干净净。
沈风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陈木面前,明知故问:
“凌霄子有去查前年秋天的事情?”
陈木摇摇头:
“看起来,并没有。”
语气稍顿,陈木又说:
“事关家母,当初在场的人都已得到警告,万不敢随意泄密……不过,凌霄子巧言能辩,即便是下官,也险些被他套出秘密!十分凶险!如果他亲自去询问,那些乡民怕是很难藏住秘密!”
对此,沈风并不担心:
“这件事我早就处理好了,你不必担心。”
在沈风跟随使臣向刺史府出发的那个夜晚,他用典当的手段,尽可能为自己扫去了可能暴露行踪的痕迹。
那些人会记得沈风曾经与他们接触,但不会记得沈风是怎么离开的,以及去了何方……
听到沈风的话,陈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灌了半杯茶水,终于放下心来。
陈木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画像,问沈风:
“小仙长,凌霄子那边……要不要卖他一个假消息,将他引走?”
沈风看着画像,不得不承认:
陈木习得一手好字画,亲自临摹的画像,画出了七八分的神韵!
沈风说:
“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凌霄子,要查这件事吗?派出几个信得过的心腹,带着这幅画,去查。”
陈木很快反应过来,笑逐颜开:
“明儿个一早,下官就派人去查!”
沈风笑着点了一下头。
明吉已在附近,之后要做什么事情,怕是更加困难……
有必要再发展一些势力。
沈风抬起头,问陈木:
“你之前提过的斛律光大将军,现在何处?”
沈风的问题,把陈木吓得手一抖,茶杯掉在了衣袍上。
陈木胡乱用手帕擦去茶渍,手帕上沾染了脂粉,顺势被蹭到了衣袍上,越擦越花……
沈风的脑子,也越来越乱……
大冬天的,汗水又开始在陈木的额头凝结。
他胡乱擦了一把汗,尴尬地离开座位,转到沈风下首跪下。
在沈风惊讶的目光中,陈木叩拜认罪:
“仙长,斛律光大将军于三年前,被皇帝以造反罪陷害诛杀!皇帝曾经许诺,不动斛律光将军的家人,但没多过久,他又找了个理由,杀害斛律全家……斛律氏家族已经灭亡了!”
沈风缓缓睁大眼睛,心里发堵。
陈木拿斛律光说事,劝他帮忙铲除政敌,沈风不是没察觉到陈木的话有问题……
他查了陈木给他的名单,却没想到,就连在斛律光将军这件事情上,陈木都没说实话!
沈风暗暗吸了一口气,压下一巴掌把陈木扇到楼下的念头……
“这次就饶过你,出去吧。”沈风说。
陈木感激地磕了两个头,离开行云阁。
“呼……”
沈风靠着凭几,呼出一口浊气。
问题出在哪里呢?
他对人类世界现在的情况并不了解,因为顶的是修道者的名头,来找他的人也不会主动说起官场上的事情。
自身又不能自由外出,也就少了了解这个世界的途径。
“还是得想办法,解决掉这个问题……”
沈风随意地摩挲着雕花凭几,伸手召唤出苏槐的契约,触碰相应的命运碎片。
苏槐站在一间茶室之中,面前的围屏榻上坐着换回蓝色衣袍的明吉,一只手抵在太阳穴上,正在假寐。
榻前安静侯着的,是韩松。
他们还在刚才陈木邀请明吉饮茶的那间茶室里。
案上的茶水袅袅生烟,摆在一旁的点心半点原封不动。
沈风不知道苏槐在这里站了多久,但他看得出,苏槐很紧张。
苏槐两只手攥着衣角,时不时用眼神向韩松求救。
其实,明吉要找他麻烦的话,韩松是救不了他的……
只不过,这样做能让苏槐感到心安。
韩松露出令人心安的笑容,无声地点了两下头。
苏槐这才稍稍放松一点。
这时,明吉睁开眼,看了一眼苏槐,又瞥向韩松,问:
“韩松,苏槐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韩松转向明吉,恭敬地躬下腰,道:
“仙君,是我思虑不周。”
明吉摆了一下手,表示自己不会追究,之后笑着招呼苏槐:
“过来,坐。”
苏槐连连摆手:
“我怎配与仙君同席?”
明吉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道:
“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他的话让苏槐无法抗拒。
于是,苏槐也不再推拒,来到明吉对面坐定,姿态依旧拘谨。
明吉亲自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苏槐面前,苏槐接了,受宠若惊。
见此情形,沈风以手掩面。
好眼熟的招数……典当了陈木的灵魂后,他也是这样给陈木斟茶。
陈木的表现则是和苏槐如出一辙!
眼见着苏槐被茶水烫了两次,明吉始终面带微笑,目光中不含半点恶意。
等到苏槐放下茶杯,明吉缓缓开口:
“符褚仙君庙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苏槐连忙回答:
“明吉仙君,我们仙君的庙宇会被烧毁,起因是两个纨绔子弟赌斗!这二人分别是出身冯贵妃家族的冯程,和文定公的后人和士达。冯程向善元仙君祈求能够赌赢,和士达则是求到符褚仙君庙里……后来和士达输掉一箱金子,盛怒之下,竟然火焚了仙君庙!”
明吉听完,手指拨弄着自己的茶杯,淡淡道:
“贵妃,文定公……权势滔天啊。”
他微微抬起眼,又问:
“那个可怜的老庙祝呢?”
苏槐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但还是红了眼圈,他勉强回答:
“老爷子他……我们去和家要人时,看门奴仆说他死了!”
明吉面色稍冷,问:
“死了?怎么死的?尸体现在何处?”
苏槐应答:
“那奴仆说,他们去仙君庙时,庙祝已经死了,看样子是暴毙。奴仆不想跟着主人造太多孽,便偷偷使了银钱,央求香客悄悄将尸身收殓……至于尸体在哪儿,他也不知道。”
明吉垂下眼帘,点点头。
沈风紧盯着明吉的脸,不知为何,总觉得明吉是松了一口气!
气氛凝滞片刻,明吉再次开口:
“你和桑岑的冲突,是怎么回事?”
苏槐低下头,姿态乖巧:
“是误会,明吉仙君,那都是误会。”
明吉随意地抬了一下手:
“说说,是怎样的误会?我知道你在太初宫说过一次,现在,我想再听你讲讲。”
苏槐组织着言辞,慢慢说道:
“我和木荷他们接受符褚仙君的命令,来到仙君庙,恢复仙君在本城的信誉……依照仙君的意思,目前看着只是一座城中出了问题,任由事态发展,之后就是会一个州……全国……甚至临近几个国家也不再有人信任仙君!”
他用茶水润了润干燥的嘴,赶紧说下去:
“我们四个的到来,被桑岑忌惮。他总怀疑我们在败坏善元仙君的名声,要与善元仙君争夺信仰之力!桑岑脾气暴躁,为此,他打了我不止一次……”
明吉打断了他的话,问:
“桑岑对你的同伴也动过手吗?除了最后他们回灵界告状那次。”
苏槐一怔,老实回答:
“这倒是没有。”
明吉总结道:
“桑岑一直在跟你过不去。”
苏槐点点头。
明吉很自然地说:
“同是为仙君做事的,偏偏他如此嚣张跋扈,竟然数次痛殴同族……该杀,不是吗?”
苏槐几乎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明吉话锋一转:
“为什么不杀了他?你们四个再弱,也不至于真的无法对付桑岑一个吧!那天晚上桑岑上门挑衅,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事到临头,心生恐惧?”
这番话像是一道霹雳劈在苏槐头上,他猛然直起身子,惊恐地看向明吉,面皮涨得通红:
“明吉仙君!我没有想过杀死桑岑!”
面对激动的苏槐,明吉只是重复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不杀了他?他那样欺侮你,你就不打算为自己复仇?”
苏槐梗着脖子,有些委屈:
“灵界有规则,不得残杀同族!”
明吉的唇边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他侧过身,靠着凭几,对韩松说:
“说来,每一批灵界怪物在获取资格,初次步入人类世界前,会接受新的规则洗礼……其中有一条是保护人类性命的,是怎么说来着?你还记得吗?”
韩松认真回答:
“灵界怪物不得私自杀害人类,违者,将被剥离五百年的寿命!”
明吉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又问:
“符褚仙君庙接连出事,在被焚毁之前,老庙祝也死了……事情是不是太巧了些?”
他的话让韩松微微皱起眉头,看起来并不能想得通他想说什么。
明吉呵呵笑道:
“即便是太初宫的元老,也会受到这条规则的牵制。我们的力量过于强大,不加以限制,会给人类世界造成无法预估的灾难……但是,有一个怪物并不受到相应的规则约束!”
听到明吉的话,韩松和苏槐一起看向明吉,想要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明吉语气平静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在获取资格之前逃离灵界,没有接受过相应规则约束的……枫。”
韩松浑身僵硬起来,眼睛瞪大;苏槐身体失衡,向后摔去!
明吉抬了一下眉,很快又恢复平静,他看着四仰八叉的苏槐,笑问:
“很紧张?”
苏槐爬起来,胡乱整理着衣冠,干笑着回答:
“明吉仙君,我、我一直想抓到枫,忽然听说他可能在附近,有些失态……”
韩松抿着嘴,努力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
“仙君,枫他不是在鬼蜮吗?”
明吉说:
“人类世界又不是我们灵界专属,我们来得,他就来不得?不过……我这也只是一种猜测,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件事情背后真的有他的手笔。”
说完,明吉不管韩松眼中不断变换的神采,向苏槐问起刚才没问完的问题:
“后来你们是怎样和解的?”
苏槐被问了个猝不及防,傻乎乎地反问:
“明吉仙君,您说什么?”
“你的三个同伴阻拦桑岑,给你争取时间逃跑。桑岑去追你,后来呢?”明吉问。
苏槐流利地回答道:
“我们在城外的河边动起手来。我跟他解释了事情不是我做的,他实在没有证据,又不能真的把我打死……我威胁他,说木荷他们已经回去向符褚仙君求救,他也怕事情闹大,把我打了个鼻青脸肿,泄了愤,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明吉“哦”了一声,低声念叨:
“和桑岑所说没太大出入……桑岑说你连夜去帮助贫民,让他们拜符褚,同时败坏了善元的名声,是真的?”
苏槐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连夜去帮助贫民的事情是我做的,但败坏善元仙君的名声……借给我两条命,我也不敢啊!”
明吉笑着点点头,这次,是真的笑了:
“好了,喝完这杯茶,就出去吧。”
苏槐哪敢不应?
一口气喝干茶水,朝明吉恭敬告退,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明吉目送苏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转而对韩松说:
“和苏槐他们四个搞好关系,尽量多在一起行动。”
韩松应下,稍作思索后,问道:
“仙君怀疑苏槐?”
明吉点了一下头。
韩松犹豫着,追问:
“这件事,真的与枫有关吗?总觉得哪里不对……或许,老庙祝的死真的是个巧合?”
明吉看着韩松,说:
“这也是你接下来要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