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我不信。我信了。

秦王大概还是有点父子亲情的,打了两下就收手。

赵昌看他即将进入亢奋状态,道:“……您不要太激动,别张扬,也别给她太大压力,您这样想啊,如果她的心情稳定不下来,影响到康怎么办?”

“激动?”秦王冷声道,“你哪里看出来我激动了?”

我那么镇静,哪里激动了?

“哦。”赵昌信了。

第二天。

他照例对完工作,中午临走前,看着老爹的脸色,好奇道:“您昨天一夜没睡吧?”

“……滚。”秦王表情不变。

“好嘞。”

赵昌啧啧摇头,定性不足啊,稳定程度不如老妈。

这事织妫知道的时间都比秦王早。

正这样感叹着,过不久,他就接到来自织妫的约见信号。

“快来看看,还有什么可为康做的?”事实证明,没有亲人可以对此冷静下来。

织妫在得知之后,和儿子聊了一通,又想到之前的经历,开始闭关搓玩具。

“……好多。”

赵昌惊叹地看着这一整间器物。有精刻的摇摇木马,有可爱的小鸠车,有像榫卯结构的益智玩具……

“这都是我让他们做的。”织妫叉腰。

赵昌道:“这就够多了。”

“那就好,等到康出生,我可以再做。”她又对儿子招招手,“昌,随我来。”

她带着儿子七拐八拐,让侍从都在外面等待,走进一间小室。

赵昌好奇地跟随,也听老妈的,不带别人,只身进来,问:“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只能咱俩悄悄说的那种。

他摸不透,心中纳闷。进了屋,停住动作,震惊地看着屋内摆放的一堆物件。

“是呀,是有要紧事。”织妫道。

“这些是……给我的?”

赵昌看的是一匹高大的木马,身躯比真马略窄,腿脚比真马略粗,立在地上的也不是马蹄,而是弯曲的弧板。

是放大版的玩具。

“这里是支了铁的,不然会承受不住。”织妫拍拍自己的闭关成果,“康有了小马,但我竟然没有为你做过这些,这怎么能行呢?”

我家孩子当然什么都要有!

她对儿子眨眨眼,有些俏皮,笑道:“我谁都没有告诉,这也是我一个人做的。你可以在这里玩,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放心吧,儿砸你不用担心形象。

赵昌沉默片刻。

他好像什么都想了,又什么都没想,游魂一样呆滞。

过了好久,似乎才寻找到知觉,艰涩道:“……我可以抱您吗?”

“可以的。”织妫说。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过去,一把抱住妈妈,把头埋到妈妈肩上。

织妫静了静,抬手拍拍孩子的背,又听到肩膀处传来闷闷的声音:“如果我把您的肩弄湿了,您会生气吗?”

“……不会的。”

她心中也有些无措,但很快又因依偎的孩子软和下来。她突然才发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丁点大的昌,竟然变成抱不住的高大样子了。

总感觉不久前还是婴儿,还躺在我的臂弯里沉睡,恍惚中如同昨日一样。

时间过得真快。但是……

“不管有多少个康……”织妫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背脊,像是在轻哄幼儿,宽慰,“……昌都是我的孩子。”

不论过多久,在我眼中,你都是我仍然年幼的稚子啊。

“嗯。”

“……如果很累的话,来我这里休息吧,他们不会知道的。”

安静片刻,赵昌道:“有你们在,我不会累的。”

——

越地。

李智等人把该做的事一一托付。

“……还有,记得在周围继续寻找小太子。”

当时熊升心爱的孩子被离开寿春的景平带走,后来他们虽然找到了景平的尸体,却没看到小太子的踪迹。只是听说可能被越人掳走,他们也是因此才开始接触深入越人。

现在越人倒是能保持友好关系了,初始目标却仍然没有进度。

“这都多久了?还能找到吗?”项籍被提醒,才想起还有这档事,他不抱希望。

“虽然没有存活的线索,但也一直没有收到死亡的讯息……这是我答应了他的事情,总归,继续找吧。”李智说。

项籍静静地看着他,询问:“……当时的废太子,为什么要杀他呢?你不是也答应要留住他吗?”

这件事自从他听闻后就埋在心底,到今天才问出来。如果你认为答应的事情就要努力去做,又为什么要违背之前的诺言。

“你是说我答应了负刍?”李智没什么反应,“我不是早告诉过你了吗?传言都是假的。”

项籍问:“难道不是他让你做令尹,你保住他的儿子吗?”

一个获得令尹之位,一个留有血脉存活。这是合理的交易。

这也是最广为流传的版本。

“负刍没有让我保护谁。”李智也根本不会应下这种事,他低声道,“他让我做的事情,是杀三闾。”

我们是不谋而合。所以我先杀昭,再杀景。屈氏本就势弱,昭氏奄奄一息苟延残喘,景氏大厦已倾不得人心。

“我要的也不是令尹……”李智道。

项籍有所不解的样子。他想过传言可能有假,但没想到似乎全是假的。

“那他为什么要给你……他很好心吗?”

“这是考验我的能力啊。”

项籍吐槽:“你都把他囚禁了,还有什么可考验的。”

“囚禁是我在违逆他,却也是我在顺应氏族的意愿。这不能完全证明我的能力。”对于现在可以回答的问题,李智有问必答。

反正已经过了保密期限了。

“比起顺应氏族,他想要我做的事情,需要违逆氏族的意愿。将毫无根基的我放在令尹之位上,就是在试着违逆氏族的意愿。”

李智反问:“如果我连这区区令尹都保不住,他又怎么能试着相信我可以做到更多呢?”

“如果你要的不是令尹……”项籍一时不能想清他获得了什么。

李智答道:“我要的是熊升即位的诏书。”

一人要后继之君的保证,一人要清理贵族的保证。我答应了他,他也答应了我。这是真正的交易。

“什么?那诏书是真的?!”项籍震惊。

那种东西难道不是你和贵族讨论,自己写好,自己敲章,再假托楚王的名义颁布吗!

外面也都是这么传的啊!

“当然是真的了。我亲眼看着他写的,这还能有假吗?”李智一副“你何必大惊小怪”的模样,“我早就说了,不要相信传言。”

“那你就不要编得那么合理啊!”项籍震声。比起诏书的真相,反而是它的传言更想让人相信啊。

他人都麻了:“所以你之后对昭氏说的那些承先王遗志的话也是真的……”

明明是你杀了他。

“我很少说假话的。”

“所以你对氏族……楚国……”项籍懵圈,却很难不信被问出来的一系列回答。

这,你竟然还算是忠臣?

“有问题?”李智瞥他。

我就是在完成负刍的遗愿啊。

你别管楚国还在不在,你就说昭景残没残吧。

项籍:。

他恍恍惚惚地走了,连旁听一耳朵真实八卦的刘邦也恍恍惚惚。

“令尹……果然是令尹。”

李智看向他,好声好气:“如果离开这里……将来想要做什么呢?”

刘邦打哈哈:“这,我想,有个轻松点的事情,享受些生活就好啦。”

“不行,那是在浪费才能。”

刘邦笑道:“我其实没有多少才能。行军比不过幼子,治理更比不过您,连眼界也不够啊,我从前竟然从没想过,教导秦字不进行限制,让越人都来学习……”

这件事好处多多,也让他感慨颇深。

“您有这宽广的心胸,就已经超越了千万人。”李智对他预告,“您应该是不可能会有清闲日子的。”

“好吧好吧。”刘邦略感无奈又心情愉快地笑,有些自得其乐,“那就不清闲吧,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他们收拾好行囊,刘邦还在这里留下了卢绾。

田顺看着小队,为难,道:“其实,最好多准备一点人。”

“为什么?”

“这里离咸阳太远了,这么长的路,我们……可能会被不少匪徒打劫。”田顺面带安详地说。

“啊?”

“以前我走陆路出行,就会这样。”

从第一次到秦国,还有从咸阳返程,以及接下来迁去房陵,再从房陵到咸阳……他被甘罗接去咸阳的路上,甚至被甘罗摸索出了一套“田顺钓匪”的使用方法,前钓后剿,打出配合连击。

项籍嗤笑:“我不信。”

……

“……我信了。”项籍再一次擦去剑上的血。

这年头出行遇到危险是正常现象。不管是流窜的恶人,还是凶猛的野生动物,甚至是细小的蚊虫,都会带来危险。一路平安反而是非常罕见的经历。

所以他对之前田顺的发言不以为意。

但是他发现每次停下来休息,田顺偶尔去和外人聊天,聊完之后,接下来往往就会遭到袭击,概率真的很高。更别说还有一些半路冒出的劫匪。

各种意外事件加在一起,这一路过得实在是过于充实。

项籍不得不觉得,这人有点东西。

他目光炯炯,问田顺:“你要来当我的裨将吗?”

这个诱饵说不定会很好用!

“籍还真是喜欢让人做裨将啊。”刘邦感叹一句。

他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

只是之前项籍也对他发出过类似的邀请,让他想起这件事了而已。

刘邦当然也没有答应的想法。

但项籍还没有过端水的经验,而且这是被当面发现,听完话一时尬住了。

上一个邀请对象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对新的人发出邀请……我该怎么办!

他僵硬着身体,眼神慌乱,往令尹身上瞟,想要求助。

李智发现盲点,思索:“这样岂不是真的要变成老翁军团了?”

田顺的年纪比刘邦要大,等到项籍长成,他们都是实打实的老头了。

“啊……”小项同志被带歪,脱离尴尬,不禁沉思,“是啊。”

莫非,我以后真的要带一百个老头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