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给我来点运气
赵昌觉得老爹最近越来越容易人性化了。
这让他感觉挑战性不够强，有点怀念那个人以前桀骜不驯冷酷无情的样子。
“我实在没什么才华，只能堆砌一些夸赞的字词，请您多包容一下吧。”赵昌停止报谥号，忧伤叹气道。
“没有才华？没有才华的太子什么时候能把我的故事写完？”
赵昌突然被催更，眼神迷茫。
这都断了多久了，你怎么还记得这件事啊？
“啊……这不好说，我尽力吧。我们还是不要关心那种小事了，该想想重要的事情。”赵昌假装正经转移话题。
嬴政也不是真想看，他已经习惯了杳无音讯的断更，揭过上一个话题，想起一件正事：“近来你母亲……”
赵昌心里扑通一跳。
老妈又搓出什么东西了吗？害怕。
“……要的各处可以探出石涅的情况，你带给她吧。”
“好正常。”赵昌不禁感慨。
嬴政颔首：“是有些。”
纵然可以把煤当做锻造冶炼的燃料，但当前总体上仍然采取木炭为主。
一是因为木炭只需要伐木获取，处处都是山林，却不是处处都有煤矿，煤的开采更难更麻烦；二是因为煤烧制造出的生铁比不上木炭的烧出来的质量高。
想要更高级的好铁，就得用木炭。煤无法在这方面完全替代它。
“但是将来会需要更多农具，越来越多的农具。如果想让黔首家家户户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农具，就要不停地冶炼铸造，这会需要很多很多木材。”
织妫道：“两石铁矿要用七石木炭才能造出一石铁，恐怕就算砍完这里的山林，也难以供应天下的器具。我们需要的也不只是农具。”
还有冶炼重铸的更多兵器甲胄钱币。用木炭铸造，需要的燃料消耗量实在太高了。
“大木的生长缓慢，砍下却只是一瞬间。生长的速度比不上消耗的速度。没有树木，就难以抓住泥土，失去树木的稳固，灾害就会轻易来临……”
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研究替代的燃料都势在必行。现在虽然没有木材、木炭紧缺的危机，但在将来，必定会有后人要面对这些。
既然是看得到的未来，那就应该想办法试着减少影响，延缓那个未来抵达的脚步。
织妫申请了，嬴政也同意了。
“所以……昌，今天接下来有空闲吗？”织妫接过儿子送来的东西，问。
赵昌思考了一下，没有什么很急的事情，答：“有。”
“太好了。”织妫严肃脸，“母亲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拜托你。”
赵昌一愣，也严肃起来，点头。织妫很少用“我是你妈”这种身份来压人，看来真的是很重要的事。
她带着儿子走向一小室，赵昌感觉这位置有点像那种工厂大门口的保安室。
室内空间不大，但该有的都有，屏风、小案、坐席、铜灯……案上也放着零嘴，旁边还有书
“昌坐在这里吧。”织妫表情还是那样正经，“如果饿了就吃些东西，闲下来也可以读书。”
赵昌：……？
“就这样吗？”
“是的。”织妫目光深沉，“昌，你大概知道一点，接下来我们要做很重要的试验……”
赵昌：所以？
“昌在旁边，可以给我们带来一点好运吧。”织妫已经开始无所不用其极了。
赵昌：？？
“啊？我吗？”
织妫极度自信，这种对家崽充满自信的模样完全能媲美某政：“当然了！如果不是昌，我哪里能有今天的模样，你会给我带来好运，就像……给其他人也会带来好运。”
赵昌隐约明白了。老妈大概是听说了那什么的传言，并积极化身为传言的拥趸。
不要信啊！上次还只是种地人随便拜，现在怎么连冶铁也信这个了啊！业务范围真的要这么广吗？
“没关系的，昌不要有压力。假如最后没有成果，你也已经尽力了。”织妫先安慰家崽。
赵昌无语：“……我知道了。”
我有个毛的压力。这件事肯定有那个老头密谋……怪不得他把我扔来传消息，也没留下我干活，原来是在这等我呢？让我来当吉祥物啊？
织妫自己给自己上好了buff：“太好了，有昌在，我们一定能成功的。”
哪怕只是心理安慰，但以一个更积极的面貌去面对，或许有时就能带来不一样的结果。
她笑着和儿子告别，留儿子在吉祥物保安室发挥作用。
赵昌没的说，只好坐下在这里等待。他知道织妫最近想做什么，织妫想进一步减轻用煤的缺陷，改进冶炼技术、加大鼓风的力度、对煤矿试着进行加工……让燃料进行更充分的燃烧。
在能源上的更迭，会从源头供应更深刻的动力去改变现状。有更高的效率进行冶炼，就能锻造出更多的器具，就能用器具开采更多矿石，让它形成一个循环。
如果他真的能有好运的话，他也希望能够向外分出一点。但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他们努力的结果。
在发现问题之前，要做很多前期的试验，才能找到煤矿究竟差在哪里。它难以透气，且易碎。织妫还找了很多擅长利用水力的房陵工匠，改造鼓风的工具，建造在水旁的工厂，引来水的帮助……
假如将努力的结果都归功于虚无缥缈的运气，这是对所有人的亵渎。
赵昌安静地坐着，在天色将暗的时候，织妫身旁的侍女来道：“公子，一切都在顺利地进行……”
“那就好。”赵昌相当了解自己的工作狂母亲，肝上头了就要心无旁骛，“我可以回去了是吗？”
织妫忙着指挥工作，没抽出身，但还记得外面的吉祥物，所以让侍女来转告。
“是的，老师说，希望您快些去陪伴夫人。”
“我知道了。”
赵昌很有吉祥物的自觉，没异议。反正他给不出什么专业的指导意见，不带留恋地离开，回家。
最近望姬确实更需要人陪，但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只请假待在家里。先不说排队需要解决的开商的问题……望姬本身也很挂心现在外面的情况。
可能是治粟内史的家传吧，她时常念叨着“该种麻了”“黍到了早收的时候”“为什么还是没有下雨呢？少了雨也是不行的”。
等到知道将来可以搞交易的时候，望姬的反应是：“可以限制农户出粮的上限吗？或者，在外让吏员做出提醒。”
她只是在担心，所以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当手中有所富余的时候，就会容易忽视将来的短缺。一年的收获要留出来年播洒的种子，还要留出接下来吃用的存粮。可以购买交易的东西很多，如果不做限制，大概会有人忘记这些，一味地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换一些华而不实的物品，或者是更昂贵的食物尝尝鲜。
“如果等到他们在深冬时发现，当初换得过头，存粮不够吃到下一次接续，那就来不及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规划未来的能力，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止住各种商品的诱惑，我们应该为他们做好预防。
不一定要设置交易的上限，毕竟各家耕种与收获都不同，这很难找到固定的数值。但至少可以让监管的小吏们多提醒，让人不要报复性消费，不要冲动消费。
“有道理。有你真好啊……”赵昌感叹道。
望姬羞赧地笑，还是把心中的想法说出口：“我也这么想。”
她不需要过多的陪伴，她总能找到消耗时间的方法，虽然受限于身体原因，不能过分活动，但她也过得很充实。
每天读书，看天，散步，偶尔外出解闷，了解各种情况……一天又一天过去。
“你回来了？”望姬在正门后的院落陪狗狗踱步，抬头看他。
“我回来了。今天过得怎么样？”
“今天我很好。”
赵昌没说话。望姬不会每天外出相迎，因为他不会在固定的时间回来。有时早有时晚，不能预知今天的回归时间，想要第一时间看到人，就要早早等待。他们两个早就商量过，与其让她在外面等来等去，还不如坐在屋里安安稳稳地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又不差这一点见面时间。
“好吧……”望姬低下脑袋，略显失落，“今天我只有一点点不好。”
所以想要早点见到你。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不由自主地，就这样走出来散步徘徊。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望姬心情低落，但不知道该怎么说，眼睫动动：“只是有一些伤心。”
赵昌问：“如果我讲今天遇到的趣事，你会开心一点吗？”
悲伤时听到别人的有趣经历，有时并不能起到什么安慰的作用。望姬能正常沟通，所以
先问了再说。
她忍不住笑，似乎被驱散了愁云：“会的，我很想听。”
赵昌于是像之前每天的习惯一样，挑一些可以说的事情分享，日常就是这样平淡如水的东西。
望姬笑着听完，也说着她今天阅读的片段，欺负了狗狗，看到的落叶，还有做的梦。
她垂下眼帘，终于提到她忧心的源头，向他袒露一定会被包容的心声，手不禁放到肚子上：“我……有些害怕。”
期待着将来，但也恐惧着将来。唯一的不同在于，她不用强行压住恐惧，不必只表现出期待的一面。
赵昌坐在她身边，想了想，说：“他们都说我能带来好运，我也会为你带来好运的……我们还要一起看着康康长大……”
望姬听不得这些，忍不住低头呜咽了一声，抽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