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倒霉的为什么是我
那可是我家说话客客气气、态度温温柔柔的大哥啊！居然会把人骂晕，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吗？怎么骂的？我好想看！
他觉得可惜，竟然看不见这些，只能见到结束之后的昏迷老头。
扶苏心中焦灼，还叫了医生来，试图把淳于越弄醒。
醒不了也该看一下他还能不能活，气晕倒是小事，别到时候真气死了。
“哈哈，竟然是真的？”赵昌见到实际情景。一个表情痛苦的中老年人，哪怕昏过去，眉毛看起来也紧紧皱着，双眼紧闭。
他似乎没有什么同情心，没绷住笑了一下。
扶苏惊讶羞恼，严正又目光闪躲道：“……不要笑。”
“咳咳。”赵昌还是笑了一会，憋住了，问，“这是谁啊？”
扶苏真的有些担心，离弟弟更近了两步：“是新来的一位博士，从齐来的，叫淳于越。”
可惜就算弟弟在，也不能出现什么高效的治疗效果，无法让淳于越瞬间仰卧起坐。
赵昌扫视一圈，想着还是给大哥留点面子，也往他身边挪几步，用更小的声音问：“你们讨论了什么，怎么把他弄成这副模样的？”
“……分封。”扶苏脸上看不出胜利的快乐，全都是惆怅。
反思，现在就是在反思，以后对老头一定要学会谨言慎行。和老头聊天太危险了。
“什么？”赵昌讶然，转身就又开始轻声笑。
既是为大哥的这副“明明赢了但看起来反而像是被迫害了”的表情，也是为这件事。
扶苏想着一向靠谱的弟弟总喜欢在最开始做出不靠谱的样子，恼羞成怒：“昌……”
很好笑吗？很好笑吗？哼！
赵昌捂住嘴。
“这件事情很严重，不要笑了。”
长公子和齐人博士就秦国采取的制度交换意见，这个主题本来就很敏感，结果其中一方还大败特败地晕倒过去。战况属实太激烈。
即便不涉及主题，这件事的走向本身也很容易让人津津乐道：一个博士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只要向外传出去一丝风声，它就不可能完好落下。笑谈之余，再回想一下两位主要角色所讲的内容。
为什么谈个分封还会把人骂晕？而且是长公子干的。这事是谁的默许，态度有这么严格吗？
扶苏已经能想象得到那副场景了。
“哎呀，放轻松，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这意味着我们的坚定决心，兄长，靠你就轻轻松松向外表达出这一点了啊。”
如果瞒不住，那么结局显而易见，会让许多人放弃谈论分封，掩藏想法。但在放弃之前，这事可能会先掀起最后的一层波澜，关于分封与郡县之争。
“你真是……”扶苏本来一点都不想开心，现在又是焦躁又是想笑。
“他的情况怎么样了？”赵昌询问那个齐人。
扶苏怅惘：“可能不久后会醒……我希望他能走出去。”
不要被我抬着送出去啊，求求了。
他现在就像是竭尽所能保住自己最后一丝清白的可怜人，想方设法努力。
“没事，不会有大碍的。之后这件事我也要去告诉他。”
“嗯……”扶苏感觉好丢脸，甚至想要申请关个禁闭冷静一下。
——
在长公子即将悄然开始进攻的时候，他的其他弟弟们，“守护天下最好的二兄”的元老级人物们，讨论应该如何去做。
“再强调一遍，我们不可以主动出手。”老七劝不动最上面的两个哥，那俩也早就跑了，压根不在现场，但他劝得动其他兄弟。
“那你说我能做什么？只是在旁边看着吗？这能有什么用？”
老七表情正经：“在一旁观看，怎么就没有用？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发生什么事都要自己上阵，这不就要忙死了吗？
“快点说啊。”老五急急急。
老七这才道：“先前八弟的话提醒我了。”
他看向一脸懵逼的老八。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止有我们想要参与。齐人的敌人难道只有我们几个吗？不是的，他们之前还在咸阳和楚人争斗过，以前肯定还和其他人也有过斗争。在咸阳，他们就不可能安稳下来。”
老七缺德地笑了下：“而且，齐眼中的仇敌，比起秦，反而是楚更占仇恨吧？”
由于朴素的地缘关系，离得近的国家总是会打仗，好比秦楚、秦赵，打生打死，是宿敌中的宿敌。像是中原之地，俗称四战之地，也就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打个痛快。
同理可得，离得近的齐国与楚国，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没事就会展开激情互殴，有祖传的敌视本能。
真要论起仇恨值，虽然秦国最后灭了齐，但是楚在齐心中的地位也不逞多让。
“让楚来报复吧。”老七给出搞事方向。
我们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
在没了解到真相之前，他还想过要自己动手，但现在再一看，亲自搞事可能会带来更负面的影响，老七决定当一个背后拱火的恶人。
让其他人斗来斗去，还可以消磨他们的力量，说不能也能从中再得到什么。
“你怎么能确定……他们会愿意……”老五声音拖尾。
“他们当然会愿意了。”老七强调道，“都被人骂到头上来，怎么可能有楚人能忍得住啊？”
至于这到底是谁骂的？不重要，反正就是齐人干的，他们之前也干过这种事，不是吗？
“听好了，按照计划……”指挥官老七在心里扒拉新鲜出炉的拱火方法，“……第一步就是，准备让更多的楚人知道有齐人瞧不起自己。”
他随口说着一些话，还做出齐人窃窃私语的模样，道：
“就好比：楚在战场上坚持的时间也不长，还没有我们齐国久吧，真是弱；
“楚人都是不讲礼法的野蛮人，国家也乱糟糟的，成天只知道内斗，没有道德……”
老七说着，停下，又问八弟，求证：“这些都是齐人曾经说过的话吧？”
“呃……对……”老八仔细一回忆，感觉听过的各种人身攻击还真不少。
“那么，最难的问题就解决了。”老七笑起来，“我们只需要搜集他们说过的话，再传播一下就可以了，看其他人什么时候忍不住……”
其实，哪怕没有拱火的，一部分楚人，尤其是项梁，他也在想办法搞齐人。
没别的，有些人的嘴太碎了，导致现在他见到齐人就想触发被动攻击。
老八听到这话，感觉这事自己可以深度参与，道：“我这就去……诶？胡亥呢？”
话语一出，他们才发现离开的除了大哥三哥，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小老弟。
“……大概，也去准备做点事情了吧。”老七心宽，“没关系，他知道分寸，再说了，就算闹出别的事来又能怎么样，他还小呢。”
小孩子嘛，要宽容一点啊。
——
赵昌转了一圈，看受害者应该还活着，又安慰一会焦躁的大哥，带着最新消息去转告老爹。
他虽然没有办法亲自看一次现场版视频，但他问出了扶苏口述的文字对话。赵昌整理成经过润色的情景剧片段，交上去。
老头，你快来看，我大哥好厉害！把人喷晕了！
嬴政阅读，若有所思。
他所说的第一句反馈与这件事搭不上多少关系。放下小册，看向儿子，道：“你被扶苏影响了。”
嬴政之前在大概摸到家崽在乎的事情后，思来想去，都没太明白为什么会让儿子形成非常看重民生治理的样子。他没多少空闲去思索这件事，哪怕把闲暇时间都放在这上面，也没让他想出答案。
他甚至都要开始怀疑自己：难道，我的本质其实就是这样一个在意国家运行、在意国家强盛、在意黔首生活富足的人吗？所以昌从我身上学到了这些？
我在意吗？我好像是在意的。嗯，没错，我在意。是昌在学我。
今天再看，嬴政觉得其中大概也有扶苏在起到作用。
“影响？”赵昌疑惑，“他影响我吗？关系亲近的人总归会相互影响，但我觉得我影响他更多一点。”
嬴政没说信没信，也没说他之后想对这个“发现”做出什么反应，直接略过上一个话题，提起第二条反馈：“他……将一个博士说得晕过去了？还是用儒来辩倒学儒的博士？”
博士为博通古今之士，不局限于六经学科，只要有各自的专长，就可以任用，平时用作咨询。
嬴政所惊讶的不是这件事，也不是骄傲，而是发出一声质疑：“那谁怎么当的博士？”
太菜了吧！就这还是我们秦国的博士？谁把他招进来的？是不是来吃空饷的啊！我都养了些什么废物点心？
如果淳于越不是儒就算了，这件事听听就揭过去。可惜他就是儒。在专长学科上被一个年轻小伙干了一波，显得这个博士职位的含金量不太够。
“……这个问题，也许他很会查书、背书。”赵昌斟酌说。
“只会背不会用，就这样吗？”嬴政冷酷地笑。
很明显，他要搞事了。
一竿子打翻一条船是他擅长的事。有一个博士略显水货，可见，或许有一群博士都是水货，只是平时没有被发现而已。
“我看他们是不懂得什么叫危机，生活也过得太安稳，没有一心向学钻研。”
嬴政不觉得扶苏把淳于越喷倒这事有什么可掩饰的，想要遮掩这件事的人应该是淳于越。
分明是他太菜了，难不成还能怪到扶苏头上？
菜，就多练。
由一及百，嬴政对其他博士也开始戴上有色眼镜。
菜！就多练！
“让他们定期考试吧。”嬴政无情地说。
赵昌：憋笑。
“哦，那试卷该谁来出呢……”
“互相出。你找人商量一下，把这件事定下来。”嬴政不能接受自己养了一群菜鸡水货，他要好好给大家脱水，称量称量。
“好的。”赵昌没意见。
他效率很高，找彭仓赵高他们聊了一圈，拿到一份考核章程，紧接着就请博士仆射来喝茶，讲清楚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事情。
再由博士仆射回去转告自己的小弟们。
阳巳刚整理完今天的公子相处日常，看到老大传达的公告，满脸迷茫：“……为什么我们也要考试？”
当官还要考试？这待遇不是三署郎官才有的吗？怎么现在轮到我们了？！
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