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咸阳大喷子

博士们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要增添考核?发生什么事了?

这事总得有个说法吧!总不能是陛下一拍脑袋就决定搞这事……咱们老大就不能上奏劝一劝吗!

考考考,考个头啊!

博士阳巳拐着弯去打听,先是在仆射那里碰了壁,没有问出所以然,但是得到了一个微妙的方向。

仆射,古有仆人射人,为君近臣,仆射也成了部分官员领职者的代名词。谒者、尚书、博士、侍中……都有仆射领之。

博士们的头头,就是博士仆射。

阳巳思索:仆射说,事出在自己人这里,别想了,考吧。

自己人?谁犯了事?还连累了我们?

阳巳不甘心,他每天要用很长时间追星,啊不是,是追公子们的日常,不仅要四处打探公子们的经历,还要回来把这些东西整理成通顺的记载。

毕竟他问出来的转述基本都是片段,想要把事情勾连成完整的故事,需要他自己去把握前后发生的时间,找到其中连接的逻辑。

比如,之前听说十八公子哭了。阳巳不会只把这单独记下。

他会去向三公子、八公子身边的人打探,或者旁敲侧击打听太子……弄清楚十八公子痛哭的原因。

看这次到底是又被三公子养的鸡打了,还是又被八公子揍了,或者是又闯祸被太子罚了。

找清楚这件事的起因、经过、结果,他才会撰写成文字。

梳理它的工作量不小,基本占据了他的全部空闲时间。

阳巳气得团团转。

我很忙的!哪里有空去筹备考什么试。

什么叫事情出在自己人身上,到底是谁啊!害我要考试!

阳巳发挥他的人脉,拼了命地去打听,可算弄出了起因。

是长公子把两个博士说得哑口无言当场厥倒,让陛下觉得博士们有点没用,决定给大家紧紧弦。

阳巳气得哆哆嗦嗦,念叨着其中那个知道名姓的拖后腿博士。

“淳于越是吧……我记住你了。”

记仇!

——

“蒙蒙!蔚蔚!我记得你是齐人啊!对吧!”胡亥冲去找认识的小朋友之一,蒙蔚。

蒙蔚小脸挂下来:“……我是秦人。”

“但你祖上是齐人啊。”

“……我是秦人。”

“好好好,现在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胡亥一脸承担光荣使命的样子,“我们要找到坏齐人!”

“……为什么?”

“他们惹到我了,我要报复回去。”胡亥没有高喊为了二哥。

在他眼里二哥被齐人气到是保密事项,兄弟们为了二哥的行动也是保密事项。

胡亥觉得,具体为什么想让玩伴们帮忙,原因全都揽到自己头上就可以了。出岔子也不会被扯到二哥那里。

“我知道了。”蒙蔚点头,过了一会又问,“什么算是坏齐人?”

他和胡亥的关系普普通通,以前更生疏一点。因为他们这些小孩玩起来要顾及家中的背景。

喜不喜欢身边的玩伴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能不能混在一起玩。

直到胡亥变成明显的太子党,张口二兄闭口二兄,并对此嘚嘚瑟瑟,太子对此也没有反应,蒙蔚才在家人的允许之下,逐渐和他亲近起来。

“坏齐人,呵呵呵呵。”胡亥试图冷笑,“就是成天不做事,只知道吃饭,没事上路骂人的齐人。”

“……外面不都是吗?”蒙蔚说。

出去大街上,一碰一个准。

“不行,先列一个名单出来。”胡亥一拍腿,像个大人一样,“我们从里面找到可以报复的人。”

蒙蔚点点头:“哦……等我先喂完李大鹏,我再去找父亲兄长问问看。”

李大鹏,他的小马。

连名带姓称呼,而不单叫大鹏,是因为蒙蔚觉得只称名会容易让马误解成蒙大鹏。李是大鹏用蹄子亲自选的姓氏,蒙蔚尊重马的选择,所以每次都用全称。

“知道了,你别忘了就行。”胡亥也知道李大鹏是谁,忙着去找下一个小伙伴,“明天……后天,后天吧,后天来见我啊!”

咱们到时候交换情报。

“嗯。”

蒙蔚喂完马学完习,等到蒙恬下班,堵在门口问:“父亲,我记得您是齐人对吧。”

蒙恬担任内史,最近忙得一批,下班后放松的脑瓜没能接上小孩的脑回路,无响应,机械反问:“齐人?”

“嗯,您认不认识什么坏的齐人?”

“你要做什么?”

“这是小孩的事,大人就不要多问了。”蒙蔚很有保密意识,说。

很明显,十八公子要干的事是私事,如果说出去让大人知道原因,那就有些麻烦。

蒙恬:……?

蒙蔚再重复一遍:“我不能告诉您,您不要问了。” “……哦。”

现在的小孩真是越来越难懂了。

“所以您认识吗?”

“不认识。”蒙恬认识的坏人要么在牢里等待判决,要么在外面服刑。

“好吧,是我打扰您了。”蒙蔚没有多说话,也没有纠缠,只是点点头,转身,叹气。

“你问这些要做什么?”蒙恬话一出口,就见到幼子回身又要说话,他能猜到内容,道,“坏人?你和谁学了侠道吗?”

他觉得或许是一群小孩要惩恶扬善去。

“没有。”

蒙恬还没说出回复,又想到一点:为什么是坏的齐人?为什么是齐人?

齐人,出什么事了吗?

蒙蔚等待半天,就见到父亲一直沉思,他握着腰间的小木剑再次出声道:“我可以离开了吗?”

“嗯。”蒙恬当成噪音,自动回复,还是在低头沉思。

不靠谱的大人,真是不能依靠。蒙蔚告退之后,又去找侍从们打听,还有街上认识的外围小分队们。

等到和胡亥接头,他带着寥寥无几的名单,说出一个最有名的:“……博士越算坏齐人吗?”

“是那个淳于越吗?”杜涵惊喜接话。

这事他知道。毕竟扶苏之前找医官为厥倒的淳于越诊治,而医官在杜涵的交际圈内。他的老师是太医令啊。

医官们出于职业特性,天生就是八卦大王,手里握着一堆别人难以知晓的爆料。

有些涉及到隐私的事不能向外说,有些要命的事也不能向外说,但是其他事就没那么多需要忌口的了。

“他当然算。”胡亥又佩服又生气,“但是长兄已经惩治过……”

说着说着,他闭嘴。

“……齐人还惹到了长公子吗?”蒙蔚问。

之前胡亥说有齐人惹到他自己,现在再说长公子也在惩治齐人。这就说明,这是公子间有组织的……

胡亥含糊其辞:“这不重要,你就不要多问了。”

让人竖着出去,横着出来。大哥真厉害啊,这么快就动手了。可恶,好羡慕哦!二哥一定在夸他吧。

抛开起因不谈,杜涵脸上都是对长公子的敬意:“长公子太厉害了,竟然说倒了博士,比他小时候变得更强了。”

“长兄小时候就这样吗?”胡亥好奇,回想起大哥给自己的印象,不像能言善辩的人,“你又是从哪知道的这个?”

你跟我也差不多大,怎么知道我大哥小时候是什么样?

“这个……我的老师说了,以前……”杜涵放低声音,“……咸阳人都知道,长公子善辩,尤其擅长拷问人心,时常能把人问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年……”

他停住,像是提到了不该提到的人,也含糊起来:“总之,是我听老师说的,你们不要向外多讲。”

“那我二兄呢!二兄以前是什么样的?”胡亥不关心扶苏小时候的样子,提问重点。

我二哥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人啊!一定小小年纪就与众不同,又稳重又可靠又勤学又善思……

“这个……”杜涵回想了一下,干巴巴地笑,“……和太子有关,我不能说的呀,如果你想知道,还是自己去问太子吧……”

这是重要的医官守则,在咸阳,有两个人的相关事项绝不能向外透露。私底下虽然可以稍作违反,也不会有大碍,但杜涵更愿意好好束缚自己。

“哦。”胡亥不为难他,记住这件事,扯回正题,再一拍案,“我们继续聊齐人。”

……

随着长公子的最新战绩更新,尚未被完全遗忘的古早传言再次冒头,人们再一次回想起奇葩公子的名号。某人修身养性多年,刚一复出,就拿下闪亮的成就。

咸阳第一大喷子,长公子扶苏的威名冉冉升起。

在威名之下,淳于越醒了,还活着。

但他却恨不得当场暴毙。

活着还不如死了,只要想到外界会怎么谈论自己,会怎么在背后嘲讽自己,他就觉得胸口像炸开了一样疼痛。

“长公子……扶苏……秦王……”淳于越深恨自己的遭遇。

他想像中的自己应该是在辉煌的大殿中义正辞严地说出自己的观点,然后留下美名。

而不是在一次普普通通的会面中,被一个黄口小儿说得失去意识,成为笑料。

淳于越不甘心,他想要报复回去。

扶苏没有关注手下败将,但他现在的怨气也很深重,他跑去找弟弟,幽幽怨怨:“昌……你都不管一管外面的传言吗?”

“嗯?出什么事了吗?”赵昌不解,“哦对了,我听说有人在质疑你的才华,所以我让他们把你的言论印成册,过几天向外发……”

长公子喷倒博士一事,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赵昌听说居然有质疑的声音,当即拍板:再匀出一部分墨!出去宣传我大哥的精妙言论!我不许有人不信!我不允许!

“什么?!”扶苏失声。

他跌撞冲上去,抓着老弟的胳膊,震声:“还要发什么?纸册?!外面都已经说成什么样子了,不要再发了啊。”

“可是……我都印好了……”赵昌情真意切地握着大哥的手,“我知道有人在说一些不实的发言,所以这才需要真实的记录,这样才能尽量洗清你身上的夸张误解。”

他也不知道咸阳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明明李智不在,却好像出现了许多李智精神上的继任者,吃起瓜来那叫一个快,还喜欢在瓜上搞艺术加工。

一则传言扔出去,很容易就能变成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有人被骂晕过去实在是太好玩了,但只击倒一个淳于越不能满足吃瓜群众,他们纷纷在流言中添砖加瓦。

像扶苏,身上的最新成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喷得全体博士们都不敢冒头(因为博士在准备考试)。

“……真的吗?”扶苏信了,缓缓放开手。

“真的。”赵昌目含忧虑,又补充一句,“还有一件事,我担心以后有人来找你辩论,要不你多准备一下?”

扶苏怔然,心碎自闭:……我当时为什么要和淳于越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