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项梁:今天开始养韩王。
他们在讨论怎么样从有钱人手里多挖钱出来修路,坑人的方法一波又一波,最后却一致认为:不应该逼得太紧,可以先试着请君入瓮。
万一最开始就暴露太多,人家不想入场了怎么办?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愿意支付这些,应该透露一点口风,查看详细的情况,看各处有几户人家在积极主动想要接洽。
如果人多,那就多要点,拿捏住。
如果人少,先在最开始表现得无害一些,把人骗进来,等到将来……条件还可以随时再谈嘛。反正不能吃亏。
赵昌就看着他们交谈,少有言语。他心里在梳理总结的言论,同时考虑其他的东西,是一些没有写在今日商讨内容上的想法。
这些东西先不能和大臣讨论,第一位商量的人最好是那个不在场的老爹。
端水大师绝不会让自己有任何机会陷入危机。
“……这是今天大致的情况。父啊,在听说今天有关税制的言论后,我生出了一个想法。”
赵昌在听到田租不能提升,可以提升对富人的累进税率的建议之后,被触类旁通了。
嬴政想着,反正肯定不是和正常的改税有关。如果有关的话,就可以直接掺杂在总结中,而不是在事后另提。
“嗯。”说吧。
“是关于各地的吏员。”赵昌说。
嬴政:?
一时间他无法把这俩东西联系到一起,这是怎么联想到的?
赵昌又说:“秦以军功立家。”
嬴政:……
小孩思维太跳跃了,脑中想法不是其他人随便就能跟上的。
赵昌的脑内确实在跃动不同的思维。
对于将来应该如何招收吏员,他从前早有设想,可以放开资格范围、可以公费资助教育、可以多种方向选拔……
但那些太多又太繁琐。他在之后也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放开的资格应该到什么地步,其他待培养的吏员,又应该如何选出来,只是随便弄一个目标,让下面看着办吗?
秦国真正优于其他国家的地方在于从下到上的上升渠道。要怎么保证这一点仍然存在,用更简单易懂的方式,把最底层的人绑到战车上来。
如果只是正常情况下的招收官吏,无论如何都无法真正深入到平民乃至奴隶中间,他们争不过本来就有资源的当地豪族。
做吏员要学字,要写字,要长久地学习培养。如果用考核来选拔,那就必须在考之前让人学会写字。
想要让家中什么都没有的人学会这些,本地就需要放开教育,先不说这会耗费多少教育资源,能不能有足够的师资力量与教材充分供应,教导之后还不一定能考上。
而军功制是可以让立功的奴隶脱离奴籍的。奴隶可没有那个时间脱产去学习。
对于大多数人也是这样。想好好学习,家里就会失去一个劳力,就可能顾不上吃饭。
指望着底层人挤过本就有家境的人,要么另立通道,要么等平民出现绝世罕见的天才。
嬴政:“……说话。”
你甩出来两句话就站在那里思考,一句话也不说,吊胃口还吊到我面前来了。
“哎,您在这里实在让我感到太亲切了,给了我好多安全感,我都不小心忘记这不是躺在家中。”赵昌笑道。
老父亲免疫失败,翘嘴了:“哼。”
“耕战是国家的基础。”赵昌说,“自孝公之后,秦国逐渐强盛。”
至于原因,老头你也清楚。
“我只是在想,如果因战立功可以让人封爵,耕作为什么不可以呢?”
耕战耕战,两者并行。既然战可以给人带来地位,耕为什么不可以?
赵昌不禁反思,为什么我一直想着要考试才能考出来吏员?我明明可以多打通一点通道,靠种地来选不行吗?
倒换一下,不是先让人读书写字,再考核考进来;而是用种地来选出人,确认名额再教他写字读书,这不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吗?
嬴政有种豁然开朗之感:你小子……
赵昌说:“但是,这个很麻烦。战场上斩杀头颅的上限是更多且能够逐渐累积的;耕地,不仅各家的田地有限,人力能够耕作的大小也有限,用产量累积让爵位上升,这能够覆盖的人员太广泛了……”
总体来说,产粮量拉不开大的差距。如果不能形成差异化,秦国根本供不起那么多可以封爵的人。
他就算想让人人都封爵,也不能忽视现状的生产力限制。
到时候民众埋头认真种地却把秦国种崩溃了,那就搞笑了。
而且,如果纯粹以累计总产量为标准,能够受益的人明显是可以进行土地兼并的豪强。地更多,产量更多。
上升渠道就又被变得近乎堵塞,整件事又和普通人没有关系。
“以每家每户的亩产量为标准……不封爵,改选吏。”他说。
考试录用他不会放弃,但这一条路是专为平民设立的。既然是为普通小户特立的上升渠道,赵昌开始对此狂打补丁。
“大县一年有三个吏员名额,小县一年两个,具体可以再商议。收获的时候看粟的亩产量,虽然各地主粮不同,这也之后再议。优先考虑家中没有爵位的、亲属没有人从事官吏的……
“禁止恶意竞争陷害,禁止弄虚作假。通过伤人作物来降低亩产,这就是伤人性命,以施害者家中存粮弥补,并判处刑罚。向上伪造产量也应当惩罚。
“鼓励举报类似的情况,可以给予对应的奖赏,如果邻里置之不理,等到后续我们派人核查发现,就断绝全乡五年的资格。假如多次发生,惩罚可以酌情上调。
“每县确定名额之后,郡监应当审核各县上报吏员的真实情况,如果有冤屈即刻处理,处理完并上报,可以记一次郡官的功劳。
“咸阳每年抽取三个郡,特派御史前去核查,查出不实之处,那就通报处理对应郡县的官员。”
赵昌想了想又说:“开垦荒地也可以用类似的奖励,或者是免除奴隶身份或徭役。”
最后他再补充一句:“商户不可以做官吏,我觉得之后可以再讨论其他行业的立功标准。”
嬴政点点头,道:“你再想好,定下更具体的内容交给我。”
他觉得可以试试,也觉得对家崽来说这是正常发挥,所以看起来态度平平淡淡。
“……就这样而已吗?您怎么不夸夸我呢?”赵昌像是被闷了一锤,表情如遭钝痛,“您已经厌倦我了吗?”
“啊……对。”嬴政点头。
“我伤心了!”家崽痛心疾首。
“……”嬴政低头,想了想,拿出一张纸,递过去,“看吧。”
喏,我新写的日记,能给你看的那种。
来自老父亲的安慰,某人用出哄儿专用法。
赵昌顿时抛掉先前的悲伤,面露惊喜,笑着接过,双眼都弯起来,道:“您对我真好。爱您。”
“哼。”
——
项梁听说,最近有不长眼的齐人骚扰自家人,不让家里的小孩好好出去讲故事。
这就很过分。问题在于,他虽然想报复,但现在项家在咸阳势单力薄。
那些齐人明显是有联系的小团体,还不知道背后扯上了多少家。
项梁仔细分辨,觉得只靠自己敌不过。剩下的被打扰的说书人,也没有能完全定场的大家族。
他不想和人互扯头花菜鸡互啄,他要的是一锤定音的胜利。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这种情况还有可能被上报,让太子知道,那不就没意思了吗?在太子出手之前,项梁想要自己先干那堆老登一波,给家里人出气。
他思索着,寻找身边可用的盟友:这段时间内,他在咸阳关系深刻的权贵。
项梁渐渐将目标锁定在韩安身上。
这个人虽然菜,但是……地位是真的特殊,而且能量也不小。
最终项梁向韩安提出了见面的请求。在他眼里,两人曾经确实小有摩擦,但那属于相爱相杀的范围,完全可以在新敌人的面前一致对外。
至于为什么齐人会是韩安的新敌人。
“……他们说只有他们是中原正统。”项梁语气幽幽地抹黑。
韩安原本还不想搭理项梁的,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
什么东西,说什么鬼话呢!你祖上传个周礼了不起啊?说中原正统,问过我们韩赵魏了吗?!
一觉醒来,竟然有人把我踢出正统籍?
你知不知道被四个方向的敌人打是什么感受!
你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特么才是中原人!
韩安怒说:“他们太没有分寸了。”
项梁一笑。
“但是,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请动的人。只凭你空虚的言论,对我有什么益处?”韩安还没有气昏头,严肃地说。
我要实在的东西。
给钱。
由于赵嘉暂时不能接单了,韩安失去一大经济来源,最近他正在愁应该怎么继续开源。
刚好项梁送上门来。此时不捞钱,更待何时啊!
项梁想了想,懂了。转身就去运来钱钱,交到韩安手上。
“好,我办事,你放心!”韩安眉开眼笑,“我不会让人放过他们的!”
区区齐人,口气还挺大,哼!
项梁:今天开始养韩王?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啊?
如果仅仅是这样就罢了。
关键是,韩安非常能花钱。
几日过去,项梁又被韩某要了两次后续资金,他坐在家里盘账,越盘心越凉。为什么,为什么钱消失的速度那么快?韩王用钱也不能是这种用法啊。
这就是供养一个王的难度吗?真的太难了。
“叔父。”又有一个远房小堂侄跑进来,说,“韩君说,还要再……”
“嘭!”项梁一巴掌拍在案上,把小侄子吓了一跳。
“没事。”项梁笑得扭曲,身边像有黑气在飘,“给,给。”
淦,我要记仇了!早知道就不找他帮忙了!他也太过分了!
项梁心痛如绞。怎么会这样啊,我还不如去找那个死捞钱的学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