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忘记挑选展示能力的参照物是一回事，实实在在把这种东西搞坏是另一回事。
自己的摆件损坏，程数感到微末心痛，还有一点叹息。
这直接装到我脸上了啊。可恶，信啊，咱也不能输。
“籍太想与您表达亲近，一时忘记了应该注意界限……”李智被目光求助，开口致歉。
今天最开始他还觉得项籍在社交上有巨大的进步，现在一看，还是那样，总是无意识地采取：以满足自我为主的不顾后果式社交法。
李智不能说这种方法有错。毕竟他自己对待外人的时候，除了说的话是人话，也没干出多少人事。
他只能说，这社交方法不够成熟。
但没关系，能装一波就好！
籍，干得漂亮！
他很快就从无语的看戏状态，代入到炫娃的家长身份，表情带上了隐约的炫耀，只因他读出程数对此表现出的复杂心情。
李智想：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你们比不过我，我就开心。
不行，我不能这么幼稚，这里都是秦国人，我要包容，要成熟……算了，看他们这样好爽。
“果然是英才啊，仅以力度来看，信真是无法成为对手。”程数和善地将自己的损失揭过去。拿出来欢迎人的餐具确实是自己手上的好东西，但也没有珍贵到磕一点就要大闹特闹的程度，没必要在这上面纠缠。
他只是看对面炫起来了，看到小孩燃起的胜负心——韩信的表情比刚才认真很多——所以出言转话题。
能听到重点的人，当然能感受到重点。
“仅以力度来看……？”李智也对碰撞乐见其成，当即揪着其中的一句铺台阶，反问。
什么叫“仅以力度来看”无法成为对手，你是想说，里面如果加上其他因素，就能做对手了吗？
“是啊。”程数几乎是把话摊开了说，“为将者，依靠个人的勇武，但也不仅要依靠这些。”
“那还要依靠什么呢？”
“智谋。”
你们是武斗派，我们这是智斗派。
李智看起来不太想相信，继续演，问：“这是智谋吗？”
他的目光扫视了安静的韩信一眼，询问的重点不言自明。
用语言加动作传达一个观念：这小子看上去哪里聪明了？他这顶多是不算笨，外表也没有过人的地方，平平无奇。放在普通人中确实会突出，至少处事不惊，但看上去仅此而已。
其他的优点，还没有彰显出来。
“信，灵活聪慧。”程数说。
他回忆与韩信认识后，这些日子里观察出的感觉，他觉得韩信就像有两个脑子一样。
提到打仗时用一个，日常生活中用另一个。
如果有人物属性设定，韩信的智力在显示时大概会是【智力（仅军事）】。
平时生活中不能说憨吧，但确实没有推演战局时那么警觉。
谈到作战时，他总是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要关注，不管是地形战、心理战、情报战，就没有他不擅长的。
如何把握对手的状态、什么时候搞人心态、怎么让对手崩溃、及时抓住进攻机会……干起这种事来，那叫一个天赋异禀。
但一退出作战模式，就变成了沉默寡言的迟钝孩子。
不再像发表指挥言论时那么锋芒毕露，看上去也变得普通很多。
“原来是这样。”李智真的看不出来他内核的过人，毕竟他们连直接交谈都没有过。想在不断的沉默中读出某人想法的闪光点，这难度有点大。
就算是他刚认识项籍的时候，他也没有一见面就说：这小孩看上去好无敌。
极度外显的身体素质尚且需要相处来确定，更何况是藏起来的深邃思维。
“我对他的聪慧感到好奇，”李智问出重点，“能否让我们感受到这份不同？”
装逼这种事，自己说自己要装，这有损形象，当然该让捧哏说出来才好。
他们这一人一句的，可算把台阶铺设完成。
程数走下最后一阶，看向韩信，询问意见。
韩信心中摩拳擦掌。
“能与众人交流本领，这是一种荣幸。”程数谦逊地接过最后一棒，让前置的交谈落下尾声。
不管是小项还是小韩都对此抱着很大的兴致，一时间心都不在案席上，飞到不知道哪里去。
既然准备试试对方的成色，具体该怎么做，这是个问题。
直接打这是不可能的，手中没有足够的士兵，更没有战斗的条件，不管是武器、粮草……都不可能浪费在一次尝试中，这太奢侈了。
“我有地图。”韩信说。
不能来真的，那就只能在虚假的设定中推演，来看一看双方的想法与判断。
韩信原本就想和好朋友一起在某些地图上排兵布阵玩，他提前准备了不少玩具。
让玩具在这时候发挥一点作用，检验一个朋友是否有资格成为朋友，这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那就这样吧。”作为默认的另一位参与者，项籍也给出了自己的赞同票。
他们决定待会要做什么，这饭也吃不下去了，在场人一致认为可以离席去旁观。
饭什么时候都能吃，好戏却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
几人前去拿走韩信自己和自己玩时画的一些假设地形。
基本都是山川相覆，每一张图中，或多或少都有可以借用的地利：河流、丘陵、山谷……
项籍把每一张图都看过一遍，随手从中抽出一张来。
这图是很明显的险关。中间一个山谷，两边都是更高的山崖，山谷北部出口卡着关隘，东侧山崖上有一条流水经过。
图上还写着一个字，“夏”，限定了季节背景。在这张图考虑的时候，就可以将季节也纳入采取战术的影响因素。
“就它了。”项籍敲定地图。
他对韩信道：“我要来出题。”
没有用疑问句、祈使句，直白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但这其实是他在征求意见。
“可以。”韩信没意见。
随你出。
项籍短暂地思索了一下。
一般情况下，看到这样一个有险关的设定，作为进攻意识更强的人，会更倾向于询问：给你xxx兵力，对面守军有xxx，你要如何攻下它？
但项籍扔掉了脑中的进攻方法，想要用另一种方式来测试。
在片刻沉思的宁静里，出题者想好问题，看向那一方，眼神相接。两人的身高有所差距，表情、气质也截然不同，但目光透出的想法在趋向一致。
他们说你可以与我为友，那是他们说。
你究竟配不配，还得我自己说了算。
模拟参与者分别是：
【项·一个同龄朋友都没有·籍】
【韩·一个同龄朋友都没有·信】
固然，他们渴望一位友人，但也绝不愿意对不合格的人将就，对独行者而言，同行者的陪伴不是必需品。可以有，却并非一定要有。
第一阶段，推演开始。
“假如你率领五千步卒被困在山谷中，两侧山崖已经被敌军攻占，前方有隘口阻拦，后方有追兵三万即将赶到，你要如何突围？”
项籍借这个地形图，问了一个极其刁钻的问题。
不是如何进攻，而是假设出绝境。
他想要试探在绝境中会这人展现出什么样的爆发力与血性。
韩信没想到他会给出这么情况紧急的假设，本来就处在不利场景，居然还在后面加一大批追兵，太损了。
前后左右围追堵截，一点活路都不给啊。
他平时玩的推演还真没有面临过如此险境。
韩信有一点点激动，条件越是苛刻，就越是让他的思维变得灵活通畅。
他没有第一时间说要怎么做找到生路，而是先梳理信息。
他道：“山谷中较为狭窄，两侧山崖既然已经被敌军攻占，他们就可以埋下伏兵，或者从上方对我展开攻击，我应当对此有所防备。”
有居高临下的地势在，从上面往下进攻很方便，非常容易对自己造成毁灭性打击，本来手中剩余的兵力就不多，再挨一下狠的，那就没希望了。这一点必须注意提防。
刚提出这句话，就让项籍微愣。
项籍虽说是出题人，却不是瞻前顾后想了半天才道出题目，他只是随口给出的险象环生设定。
他自己都还没想好自己要怎么解题，在韩信说出这分析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提前想到这一点。
项籍表情也因此变得认真又严肃。
他并不是一点都输不起的人，自己没有提前想到就是没有提前想到，单从思路来看，韩信就已经很有可取之处。
面对刁钻的问题，不仅没有慌乱地抱怨怎么可能逃得出去，也没有不知所措地四处乱撞，而是立刻思索对方最可能会对我方造成什么打击。
因此应该如何反制，恐怕也在他心里出现雏形了吧？项籍在那张思考的面孔上定睛。
韩信继续给出他的第二点结论：“前有关隘，既是险阻，也是能够吸引敌军兵力的核心，他们的兵力一定会集中把守关隘，两侧山崖则必定不是主力。如果能够制造混乱，让他们误判主攻方向，或许可以找到突破口。”
旁听的刘邦怀疑人生。
尽管还没有给出要如何打出生路的具体战术……
但简单却有条理的分析，深入浅出地，将己方应当注意的危险与可能存在的生机，随随便便就梳理清晰。
举重若轻到让老刘感到茫然，那个年轻的身影，说出的话语却是不像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稳重。他感觉这个世界非常割裂。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叼了吗？ 还能不能给大人留一点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