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7章 有些人(1)
大明现有的种种状况,不是三五载形成的,这是数十载下,甚至更久的周期内,在旧的问题,没有得到妥善解决,期间伴生有突发状况,继而中断在后,一点点所积攒下来的,当然在这过程中,会有一些人站出来解决,哪怕背负骂名,哪怕遭受质疑,但有些的确是得到了缓和。
可只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想要彻底的解决这些问题,就必须给大明树立明确方向,拖拽着大明前行的同时,分层次,分领域的处理问题。
所以在大明,不管是中枢,亦或是地方,必须要有一批与大明天子步伐一致的人,来做天子认为对的事。
这些年下来,已经有一批人,或有形,或无形,通过朱由校的层层考验,提拔到了对应的位置。
当然了。
在这过程中,同样有处在考验的群体,被朱由校给剔除掉了,因为他们的脚步没有跟上来,还有就是他们的意志没那么坚定。
治国就是这样。
无时无刻都不能放松警惕,因为稍有放松下,就极有可能造成严重后果,这也是为什么在历朝历代中,一些在位时间长的君王会犯错的原因。
如汉武帝。
如唐玄宗。
好在朱由校知道这些,且他还很年轻,所以这些错误他是不会犯的。
山东,济南。
总督衙门。
“今下的国情,诸位也都很清楚。”
山东总督王洽表情凝重,扫视堂内所聚众人,语气低沉道:“漠南的仗还在打着,东南又出现了状况,事态变化之快,是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但不管别的怎样,对于山东而言,有些事必须要做好才行!!”
山东巡抚张铨,提督沈有容,左布政杨文岳等一众山东文武,听到王洽所讲之言,无不露出各异的神色。
论谁都没有想到事态会成这样。
甚至有些人,万没有想到东南会出状况。
毕竟从倭乱被平息后,东南一带的势头很强,特别是松江、新安两处直隶府州特设,带动着沿海诸业的发展。
尤其是在今岁初,在松江、新安筹设的两处商号,对外售卖股票,随着时间的推移,让很多地方都见识到海贸的厉害。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源自北方三大舰队分批多次的抽调战船战舰,奉旨南下驰援,确保大明在东番,在琉球,在南洋的安稳,以叫欧罗巴诸国海上力量低头,有了这一前提,促成海贸的进一步增强。
“陛下所颁密诏,诸位也都清楚了。”
王洽撩撩袍袖,继续道:“鉴于当前复杂的局面,山东从接诏起进入戒备状态,当然要呈现外松内紧状态,不能因为这一调整,就使得山东境内出现任何状况。”
讲到这里时,王洽看向了沈有容。
“督堂放心。”
迎着王洽的注视,沈有容表情严肃道:“末将已向都司、水师等处明确指令,各处会在最短的时间调整,确保不会出现任何状况。”
在分批任命的一批提督中,属沈有容这位山东提督最为特殊,其除了兼领山东都司以外,还兼领了山东水师。
在过去这些年,山东在悄无声息间进行了不少改革。
如治下所辖卫所分批裁撤,这些卫所所辖卫所田,被悉数划拨到官田序列,这部分官田是单独造册的。
毕竟连成片,成规模的土地,在山东实在太重要了。
关于这部分官田,是由总督、巡抚两处共同管辖,朱由校在山东干了件大事,即用这部分官田,以王洽为主进行兴屯。
伴随着集约型手工制造业的发展,粮食供给始终牵绊着朱由校的心,尽管在这些年,大明已做了很多,推广新粮种,改良耕种模式,在辽东推进引水植稻,通过海贸引进粮食等,可对朱由校而言这还远远不够。
因为大明破产的群体太多了。
关键是在这些年,一批批被藏匿的人口,也开始逐步的释放出来。
想要确保大明不出现粮荒,就必须要多下功夫才行。
所以山东就肩负起这一重担,而除了山东,还有一些地方肩负的担子要更重,比如与山东相邻的河南。
“这样是最好的。”
王洽表情严肃道:“如果说山东秩序出现问题,那必然要惊动正在整饬组建的第十军,真要到那一步,这对我山东有司而言就是耻辱!”
听到这话的巡抚张铨,提督沈有容等人,脸上无不露出各异神色。
在山东,有一特殊的存在。
那就是王洽提到的第十军。
该军总兵官是李秉诚。
关于这支军队,在山东的种种是严格保密的,与之同规格的,要属驻地在青岛的北海舰队了。
陆军也好,海军也罢,这是直接听命于天子调遣的。
按着朱由校的构想,大明军队要经历一场大变革,眼下不过才刚走了前半程,等到五军都督府重新赋能,朱由校所期许的军政体系,才算是逐步的构建并完善起来。
王洽是山东总督不假,是能节制军队,但他所节制的,仅限于山东境内的都司所辖各部,还有水师,等到一些军改按步推进,关于总督的职权,会更进一步的拆解厘清。
在新旧制度逐步替换下,是需要经历一段过渡期的。
也正是这样,使得朱由校对待地方督抚的任命,态度是愈发谨慎了,毕竟朱由校可不希望看到,在他一心谋改下,出现一些失控的局面发生。
“除了此事,那就是向辽东,江淮等地提供战备粮了。”
王洽沉吟刹那,开口道:“辽东这边无需多提,随着漠南战局的扩大,这仗要打多久,是谁都说不准的。”
“毕竟熊枢辅的脾性,诸位也都是清楚的。”
“既然仗那样打了,就势必要做到对漠南,对泛东北的绝对掌控,所以为确保前线粮草供应,一部分军需供应就落在山东头上了。”
张铨,杨文岳,沈有容一行听后无不点头表示认可。
的确。
这一仗既然打了,那就要打好。
建虏,蒙鞑都要打趴下才行。
只有这样,中枢针对这些地域的政策,才能有效的推进下去,特别是建虏,这次必须要坚决重创,不然今后再出现状况,那大明是得不偿失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朱由校定性为磨刀石的建虏,正在逐步的削减其作用,既然起不到对应成效了,那建虏也就没必要苦苦支撑了。
“督堂,向辽东提供战备粮,这点下官能够理解,但是向江淮,下官就有些不理解了。”
而在此等态势下,左布政杨文岳皱眉道:“即便是提供战备粮,也该是向东南提供才对,为何……”
“黄淮运三河整治,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见杨文岳这样,王洽开口道:“近几年来,陛下对水利整饬极其重视,为此还命水利总署颁售大批债券。”
“这在当时是引起不小争议的,可现在看,这种争议还有吗?”
“别的不说,就说我山东,还有河南,近两年来遭洪涝灾害的影响多吗?特别是河南,一条黄河贯穿而过,这在过去,灾害是频生啊。”
“可现在呢,大的灾害减少多少,小的灾害在尽力避免,在这样的大背景下,黄淮运三河整治,如果说能够取得傲然功绩,这对大明整体水利治理,会起到多振奋的作用?”
王洽的话,让杨文岳表情微变。
这的确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之所以提这种质疑,是因为山东这边,也有很多事要解决,比如山东境内的水利整饬,再比如驰道建设,还有沿海诸港扩建等等,这些都是极耗费钱粮的。
就因为这样,山东有司也背负不少债券。
在不知不觉间,大明的财政模式,不管是中枢,亦或是地方,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而能应对这种复杂局势的,除了大明财相毕自严以外,朱由校实在想不到,谁能取代毕自严的位置。
甚至朱由校不止一次的庆幸,还好他很早就进行了币制改革,要不是靠着铸币税支撑着,还有新币规模的不断扩大,就靠内帑这一财源支撑,只怕大明中枢财政早就崩掉了。
没办法,大明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
“本督知道,这样一来会给山东带来不少担子与压力,但越是在这等态势下,我等就越是要坚决执行陛下旨意。”
感受到氛围的变化,王洽表情严肃道:“如果这个时候,我等只顾自己,只顾山东,却全然不顾别的,那诸位可想过会有什么事发生吗?”
“反正本督是不敢想下去。”
“督堂,若是这样的话,针对先前查明的一些事,是不是该进行收网了?”巡抚张铨听到这里,沉吟了刹那后,看向王洽说道。
“这些年我山东沿海发展迅速,也使得一批群体趁势而起,但在这批群体之中,却存在着一些搬弄是非的。”
“这对山东多地都造成不小的影响。”
“当初考虑到山东局势,没有选择对他们展开审查,可现在看来,继续留他们的话,或许会在后续影响到大局。”
“不错。”
杨文岳紧随其后道:“趁着当下,一些人还没察觉到什么,从快把这批毒瘤给铲除掉,这终究是好的。”
“可以。”
王洽在沉吟刹那后,点头道:“现在是该下决心了,不止是他们,还有查到的一批地方官吏,也该到了动一动的时候了。”
“等这次决议结束后,本督就向陛下呈递密奏。”
“这件事既然选择做了,那就要做的彻底些才行,毕竟在接下来,我山东方面承受的担子太重了。”
“喏!”
一行听到后,无不起身作揖应道。
针对于山东的框架构建,朱由校做的很谨慎,因为山东这个地方太特殊了,这是京畿的屏障所在。
对待山东,朱由校的定位,那就是战备要地。
在大明所辖诸省中,山东在一些场合,注定是要默默无闻的,但是在实际的发展中,山东必须要肩负起担子才行。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那么朱由校的整体谋划,就会出现垮掉的风险。
现在到了考验王洽他们的时候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针对于中枢层面传下的意志,王洽他们做了很多调整,天很快就黑了下来。
而当张铨,杨文岳,沈有容一行离开时,王洽整个人的精神不是特别好,毕竟牵扯到种种决议,都需要他来拍板明确。
“陛下,您到底想干什么啊。”
可当一行人离开时,王洽坐在官帽椅上,想到正在中枢吹起的风,王洽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战时机制。
这件事已开始向地方传递,尽管说这一机制,尚没有到真正推行的地步,可对一些地方高官而言,他们要考虑的更多。
毕竟这一机制,在大明先前根本就没有过,对于这一机制的推行,究竟会给大明带来什么,是谁都吃不准的事情。
也是因为这一机制,使得中枢方面出现不少风波。
“东翁,您要查的那些事,今下都已查清了。”
而在此时,一人从堂外走了进来,可当看到王洽的表情时,那人却露出复杂之色,他知道自家东翁为何会这般。
“知道了。”
王洽轻叹一声道。
“东翁还是在忧心朝中变局?”
见王洽这般,那人谨慎的说道。
“是啊。”
王洽听后,眉头微蹙道:“漠南的仗还没分出胜负来,东南就出现这种事,关键是卢象升还节制如此多军队,这要是东南敢出现任何闪失,这对我朝而言将会是大浩劫啊。”
“或许陛下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那人听后,沉吟刹那后,才悠悠开口道。
“本督想到了。”
王洽叹道:“大明有今日之变,那全靠陛下高瞻远瞩,但是,这一切是否太急了些,可知晓一些内参,本督又知道陛下这样做,也是最正确的,可……”
讲到这里时,王洽停顿了。
在不知不觉间,大明走到了一个重要分水岭,跨过去,前途一片光明,没有跨过去,会发生什么,是谁都说不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