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一击仗剑至天涯

第1093章 武装征税

卢象升焦虑什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就像朱由校内心的孤独,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作为大明的皇帝,孤独乃是常态,然而朱由校的孤独,又与别的皇帝所经历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原因很简单。

因为朱由校想将大明带到全新的层次,以在大航海紧锣密鼓开启下,使得大明能够屹立不倒。

但是想达成这一谋划,仅靠小农经济那一套是不够的,这不能提供源源不断的动能,可想改变这一模式,就必须要全部推翻了,重新构建起一套体系才行。

这难度不亚于再打一遍天下。

可问题是这天下本就是他朱由校的,只不过在这天下,除了他这个皇帝外,还有这一帮土皇帝。

所以朱由校面临的更复杂,更多变。

闹不好啊,他这个皇帝宝座就没了。

忍耐,是为了将事更好的做下去,这就是朱由校从始至终在做的,而现在啊,朱由校终于不必这样了。

寒风呼啸。

西苑的天开始冷了。

“战时机制的推行,比预想的要严峻多吧?”钓鱼台,朱由校负手前行,对随驾的毕自严开口道。

这才多久没见,朱由校就觉得毕自严比先前憔悴不少,尽管他知道战时机制推行起来,阻力必然是很大的,毕竟这牵扯到的层次太多了,不过在这件事上,朱由校是不会有任何让步的。

“是比预想的严峻很多。”

毕自严微微低首道:“毕竟我朝在此之前并无此制,一些人对待这种事,心底难免是抱有抵触心理的,所以……”

“卿家不必讲这些话,来宽慰朕的心。”

朱由校笑笑,但眼神中却闪烁着寒芒,“朕太清楚怎么回事了,无非是给戴上一道紧箍,这叫一些人就受不了了。”

“先前啊,还是太宽容了,以至于叫一些人觉得做官嘛,就该这样或那样,但是很多人却忘了,做官不是为了升官发财的,是要为天下做实事的。”

“吏治整顿进行多久了,这似是从朕御极登基就开始的吧,先后还特设了廉政院,检察院,这期间还有科道合一,京察大计改制等等,截止到现在,卿家算一算,究竟有多少人被查被抓,有哪些是冤枉他们的?”

毕自严沉默了。

吏治腐败这个问题,始终是困扰大明的事,关键是这件事吧,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哪怕是一丝一毫的,那么先前所取得的成效,就可能功亏一篑了。

别的不说。

就说天启一朝,从中枢到地方,前后被处决的贪官污吏,都多到数不胜数了,可即便是这样啊,这类现象依旧存在。

特别是钱谦益一案搞到现在,依着毕自严的观察和了解,此案还要持续很久,因为信王殿下又查到一大堆腌臜事。

而让毕自严没有料想到的,是一些天子特设的衙署,居然也牵扯到其中了,如果没有查钱谦益,或许这些都可能察觉不到。

“尽管朕知道风气一旦形成,想要改变回来时极难的,但朕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在毕自严思虑之际,朱由校停下脚步,眉头紧蹙道。

“自养廉银明确以来,先是在中枢试行,后是在北直隶、辽东等地试行,这官吏役的俸禄以新币结算,所领俸禄相较从前都有大幅提升。”

“可即便是这样呢,贪腐这类现象依旧存在,朕有时就在想啊,到底该怎样做,才能刹住这种不正之风?”

朱由校的话,让毕自严陷入沉思下。

而看到毕自严的神态,朱由校生出了感慨。

其实他何尝不知,只要有权存在的一日,贪腐这玩意儿,就不可能给杜绝掉,毕竟权力带来的诱惑太大了。

在一定的基数下,即便绝大多数不贪,可恰恰是这一小撮,如果不能及时的进行清除掉的话,那就会像癌细胞一样不断吞噬增加。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战时机制的推行,就是以强硬的态度,从上至下,从下至上的明确一点。

风气收紧了。

谁要是在其位不谋其政,那么不管有何等理由,都将会受到对应惩处,朱由校必须利用好这段特殊时期,以绝对的意志,来将过去在各处试行的新政,逐步的全面推广开,在增强大明国力的前提下,去不断地改变大明国制。

在国与国的争斗下,时间可是不会等人的。

“察罕浩特的战事,初见眉目了。”

自毕自严准备说些什么时,朱由校却话锋一转,表情严肃道:“熊廷弼所领大军,跟虎墩兔憨打了几仗后,这个草原大汗被打急眼了,在察罕浩特拉开阵仗,要跟我军展开大战。”

“此外建虏这边,因为黑吉两都司的进取,使得黄台吉的阴谋被破除了,但这却促成建虏与蒙鞑的联合。”

毕自严心下一惊。

别看他这段时日,一直在忙着各种事宜,可对漠南的仗还是很关心的,毕竟天愈发的冷了,草原那边只怕更冷。

如果漠南的仗,在今岁隆冬到来前没有眉目,那么仗就变成僵持了,这对大明是比较被动的。

毕竟在同一时期下,大明东南一带的形势也不太好。

“草原的战事,跟别的地方不一样。”

朱由校轻叹一声,眉头微蹙道:“一个黄台吉,一个虎墩兔憨,他们各自凝聚的势力与军队,是我大明必须要直面的。”

“即便没有他们,也会有别的,有些仗是躲不掉的。”

“所以说漠南一带的仗,想赶在今岁隆冬前结束,这是不太现实的事,如此就是对中枢的考验了。”

“陛下,要是这样的话,漠南还会增兵吗?”

毕自严听后,上前作揖道。

“不会。”

朱由校摇摇头道:“我朝出动的大军够多了,草原的战事之所以难打,是因为受地形地势的影响,还有农耕与游牧的风俗不同,想一战全歼强敌是极难的。”

“尽管熊廷弼、洪承畴他们一直在积极寻找战机,想要尽可能多的重创虎墩兔憨、黄台吉所领大军,但这两个人明显都不好对付。”

毕自严听到这,反倒是暗松口气。

不继续增派大军,那中枢想要支撑这场仗,还是咬咬牙能坚持的。

毕竟跟先前最大的不同,是辽东这片苦寒之地,经过较长时间的治理与开发,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关键是还储备了不少的粮食及军需,中枢只需解决钱的问题,是能坚持打下去的。

“陛下,既然我朝涉足草原之战,那么这一战就必须要打赢才行。”想到这里,毕自严正色道。

“只要能把虎墩兔憨、黄台吉他们打趴下,那么漠南一带的形势,今后就彻底掌握在我朝手里了,这样北疆一带的形势,还有泛东北一带的局势,都是对我朝有利的。”

“的确。”

朱由校点点头道。

在朱由校的心里,他是要干掉虎墩兔憨、黄台吉这两个人的,毕竟这一战打下来,二人的作用与价值就没用了。

等到这一战打完,理藩院所明盟旗制度,就要逐步在草原推行起来,待到那个时候,有军队作为震慑,有新制作为约束,有草原贸易作为连接,朱由校要将草原跟大明联系愈发紧密起来。

当然了。

在这过程中,朱由校还会逐步推行政教体系,还有减丁制度,只有这样,大明北方才能没有威胁。

甚至按朱由校所想,等到大明对草原的影响力,掌控力度不断增强后,他还会将草原各部的青壮,跟武装商团糅杂到一起,叫他们去作为开拓先驱,去跟一方方势力碰撞。

朱由校可没有忘了,在这一时期下,沙俄正在逐步的渗透,尽管朱由校对该时期的沙俄了解不断,但是这并不妨碍朱由校提前谋势。

“今日召卿家过来,是有一件事要明确。”

想到这里的朱由校,表情严肃的看向毕自严,“可以预见,大明在今后的一段时期,处境是比较艰难的,毕竟一个漠南,一个东南,这战事不彻底消停,有些事就不会消停。”

“所以这就很考验中枢的财政了。”

“朕的想法,是叫卿家监管国税、税警两总署,先从中枢层面,对赋税方面进行更细致的划分。”

“今后针对赋税的征收,将逐步推行强有力的税收制度,一句话,谁要是敢偷税漏税,就把他们抓起来,至于说逃税避税这种情节更严重的,那就要更严厉才行!”

“!!!”

毕自严心下生出惊意。

天子究竟是何意,他如何不清楚,这是要逐步推行武装征税了,只是在过去啊,这仅限于国税总署涉及到的,而有了这一类现状,都会让税警总署的人来负责具体落实。

但毕自严不知道的,是朱由校从现在开始,打算将户部的职权,进一步进行细化,使得分散的税权机制,能够进一步厘清与归拢。

在过去,朱由校没有这样干,是因为先前的烂摊子太多了,如果贸然做这样的事,无疑会叫中枢财政变得更糟糕。

但现在不一样了。

在毕自严担任财相这几年,有些烂摊子已经解决掉了,而有些则进行了扼制,所以一个更完善的税收体系,就是大明现在必须要开始谋划的。

就像榷关总署,在独立的前提下,又归宗人府,这是为了推行某些谋划,但是在朱由校看来,榷关这一块,是要逐步归拢到中枢财政体系下的。

至于说宗人府的财政收入,那需要逐步的进行转移才行。

朱由校要做的事太多了,所以牵扯到税改的事宜,他需要交给信任的人来办才行,毫无疑问,毕自严正是他所信任的人。

“陛下,就当前的形势而言,稳一些才是关键啊。”在朱由校感慨之际,毕自严犹豫了很久,这才开口道。

“如果真的要这样做,势必会牵扯到很多事宜,关键是还牵扯到不少衙署,还有各项新政制度,这万一要是太过激进的话,恐……”

“具体怎样做,卿家来决断。”

见毕自严说着停了下来,朱由校正色道:“这个过程怎样,朕不在意,朕要的是结果,截止到天启十年,牵扯到这方面的改动,必须要在北方诸省全面落实。”

一个全新的税收体制想要促成,这不是短时间内能搞出来的,这需要一步步的进行改动才行。

也恰是这样,朱由校才需要毕自严这位操刀的,来一步步的构架与完善,这也是为什么内阁首辅之位,朱由校要给毕自严留两任的原因。

因为这个复杂的事,除了毕自严能办好,办成以外,朱由校根本想不到还有谁,能够肩负起这等特殊使命。

毕竟大明在做这件事时,还有很多事是要同步推进的,不可能说就因为这件事,就忽略其他事情了。

真到那一步,大明即便搞成了这一件事,但整体还是落下风的。

别的不说,单单是对南洋的攻略,大明要是敢停顿十年,那盘踞在南洋一带的欧罗巴诸国海上力量,必然会逐步的恢复元气,关键是除了南洋一带外,这帮西夷在别的地方,并没有停下脚步与征伐啊。

大明是等不起,也拖不起。

更别提朱由校想在南洋进取,除了抢占地盘以外,还想通过这种行为,去刺激本土的产业发展,失去了这一根本,那大明的发展,势必是不完整的。

“陛下,如若是这样的话,请多给臣一些时间。”而在朱由校的注视下,毕自严抬手作揖道:“臣一定会认真进行思量,争取为大明税改争取到先机。”

“有卿家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朱由校听后,走上前搀扶毕自严,露出笑意道:“在这件事上,任何人都可以急,但唯独卿家不能急,大明已经从过去的纾解中枢财政,逐步变成开拓中枢财政了,朕希望卿家能够结合实际,为大明谋取到全新的税政体系,这才是从根上去解决问题,而非是像先前那样拆东墙补西墙,这不是长久之道。”

“臣遵旨。”

毕自严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