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快速膨胀的野心
阁楼中，秦牧吹着茶杯中的热气。
公孙佑和尚文益两人看完了折子后，相视一眼。
公孙佑苦笑道：“主公，凉州这潭死水越来越浑浊了。明年开春之后，凉州或将烽烟四起。”
尚文益接着道：“从黑冰台传来的情报来看，高坚走上了自立为王的道路。不过他招揽的杨玄业倒是一个聪明人，帮他理清了头绪。”
公孙佑说道：“主公，高坚在等着幽云、李氏、秦州乃至突厥的使者上门洽谈。”
突厥？
秦牧眉头紧锁，连茶水也不喝了。
“黑冰台对高坚有过深入调查，此人对顾氏颇为忠诚，且共计参与过二十三次于突厥、回鹘之间的战役。
高坚的养子更是惨死在突厥骑兵的马刀之下，高坚对突厥的怨恨很深。”
尚文益摊手道：“主公，我们是谋士，要为君主设想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而高坚投靠突厥，便是其中之一。”
秦牧放下茶杯，问道：“放弃凉州，让李氏去头疼？”
公孙佑和尚文益齐齐颔首。
秦牧看向地文星，说道：“安排人去接陈望飞，他很快就会收到李鸿益让他原路返回咸阳的消息。”
“诺。”
秦牧端起茶杯，看着两位爱臣，说道：“文若，季春，有时候你想放弃，反而更容易被人拖下水。不论凉州局势如何变化，平顺郡都要归秦州管辖。”
公孙佑和尚文益相视一眼，后者说道：“主公，不瞒你说，我们猜到了。你非常在意异族对这片土地的觊觎。”
秦牧平淡的说道：“任何有志于逐鹿天下的雄主都很在意，秦州作为大炎西北的屏障，责无旁贷。”
秦牧明白为何他自己的反应会如此巨大。
塞尔柱帝国的出现，让秦牧对异族的警惕拔高了一层。
秦牧坚持一个观点。
大炎内部可以乱，自家人可以打自家人，外人不行。
至少在这个世界，突厥是绝对的外人。
半个时辰后，公孙佑和尚文益两人顺走一包茶叶后，心满意足的离开。
秦牧来到二楼，苏原和吕方紧随其后。
“长平，你这次外出的时间太长了”
苏原正色道：“宣州和徐州以及邓州的局势，变得越发混乱，微臣不得已只能辗转三州。”
苏原今日刚回到咸阳，吕方也一样。
“广陵，你呢？益州的情况如何？”
吕方回道：“有几家豪族一直都不老实。”
秦牧说道：“随他们去吧，我现在可没有精力陪一群豪族玩闹。广陵，年后你去一趟凉州。”
“领命。”
秦牧坐下后，给两人倒了杯热茶，并问道：“宣州和江南的布局如何？”
苏原说道：“在王氏的帮助下，已经策反了三家豪族，常家、方家和庞家。其中，常家有六成可信度，方家和庞家只有三成。
天下大乱之后，王氏在宣州和江南的影响力骤然下降。有几家豪族哪怕看到王承源的亲笔信，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秦牧问道：“他们把王承源的亲笔信烧了吗？”
“有一家留下了亲笔信，其余三家归还了。”
“豪族都这样。”
秦牧一笑而过，道：“宣州和江南的布局到此为止吧，只有秦军跨过豫州、荆州，这些布局才会生效。
时间太过于久远，吃力不讨好。后面的事交给摇光星去协调，能成则成。”
“明白。”
秦牧从抽屉里拿出两本册子。
“这是明年黑冰台的密码册，按照你们的节奏逐级逐层更新下去。另外，黑冰台发展三年的时间，越发庞大，内部的分部也该梳理一番了。”
苏原和吕方沉声应道：“微臣领命。”
黑冰台成立以来，便成为了一颗冉冉上升的明星。
过于耀眼，注定会引人钻研和渗透。
黑冰台一百零八个分部中，必定存在被策反的人。
这个或者这些人，层级多高，掌握了多少机密，是一团迷雾。
秦牧的观点很简单。
只要绝大多数黑冰台士兵忠诚于他即可。
完全忠诚，可笑的奢望。
苏原和吕方走出阁楼，后者说道：“指挥使，该设一个局了。”
“
你有目标人物？”
“不确定。”
“登州？”
“我计划离开凉州后便去登州。”
……
草原，牙账城。
王城，寝殿。
吉布哈坐在火盆前，手中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匕首。
此时的吉布哈鬓角斑白，整个人苍老病态。
入冬之后，吉布哈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除了必要的朝会，每日便是待在寝殿中，把玩着象征可汗权柄的匕首。
这把匕首是他从父汗手中夺过来的。
一名侍从踮着脚尖走到吉布哈身后，为其披上一件大衣。
“大汗陛下，朝格仓送回书信，他已在返回汗国的路上。”
吉布哈放下匕首，皱眉接过书信。
他给朝格仓的命令是留在秦州，为汗国购买粮食和盐巴。
汗国现在需要粮食和盐巴稳住各大部落。
吉布哈看完朝格仓的书信，幽幽一叹。
“巴达仁贵还在外面候着？”
“一直都在。”
“叫他进来。”
不多时，一名中年汉子快步走到吉布哈跟前，大礼参拜。
“拜见大汗陛下。”
吉布哈抬起头，将书信扔到巴达仁贵面前，“这是朝格仓送回的书信。”
巴达仁贵捡起书信，快速看完后脸色一变。
“大汗陛下，不能再将希望寄予在秦州身上，秦州提供的帮助不足以挽救汗国。”
吉布哈声音微微嘶哑：“本汗采纳你的提议，你去格尼草场，去跟哈日贵洽谈，去吧。”
巴达仁贵又惊又喜。
“大汗陛下……”
“做好失败的准备，气势不能丢，早去早回。”
说完，吉布哈转身佝偻着身子离去。
巴达仁贵躬身一礼，快步离去。
阴暗的过道下，吉布哈的身影浮现。
他招了下手，一名侍从快步走来。
“让阿斯亚盯着巴达仁贵，巴达仁贵和哈日贵交谈的内容，要一字不落的送到本汗面前。”
“领命。”
王城外，巴达仁贵钻入一辆马车，激动的对着车夫说道：“阿斯亚，大汗陛下同意了，我们明天便出发去格尼草场。”
阿斯亚问道：“就我们两人？”
“组织一支使团，我会给你一份名单，你今晚通知名单上的官员，明天上午在城门处集合。”
巴达仁贵前往格尼草场，代表的是回鹘汗国。
并且此番去格尼草场，是为了争取回鹘与北纥之间能够和平相处。
回到家中，巴达仁贵来到一处院子。
敲门三声得到允许后，巴达仁贵才走进院子。
“吉布哈同意了？”
“是的，明天我将带队出发前往格尼草场。”
“帮我带一封信件给哈日贵。”
黑暗中走出一名中年大汉，大汉从怀中拿出一块老旧的毛皮，并说道：“阿巴哈尔部落必须要重铸荣光。”
巴达仁贵低头应道：“明白。”
只是，巴达仁贵纠结了片刻，问道：“亲王殿下，回鹘真的走到末路了吗？”
哲木格沉声道：“汗国在吉布哈的折腾之下已经四分五裂，各大部落已经不再相信他了。十四年前，汗国同样面临着分裂，吉布哈击败了哈日贵，屠杀了几个部落，才得以挽回。
如今，汗国已经没有镇压各大部落的实力。入冬以来，阿巴哈尔部落饿死了一千多名老弱，其他部落饿死的人就更多了。”
巴达仁贵脸色立刻变得严肃。
格尼草场，北纥汗国。
宽大的毡房中，哈日贵来不及喝口热酒，便对着海古拉说道：“把秦州的使者叫来，本汗现在就要见他。”
哈日贵在与布鲁亲王会面之后，立即南下返回，无视风雪交加，快马加鞭于今日回到格尼草场。
在一名侍卫的带领下，地奇星走进毡房。
“外使王锋见过可汗陛下。”
哈日贵放下酒杯，问道：“你在秦州担任何种职位？”
地奇星回道：“无官职，却能代表我主。”
哈日贵不由得看了地奇星一眼，问道：“秦州之主派你来北纥，所为何事？”
“为帮助北纥渡过难关而
来。”地奇星说道：“秦州出售给北纥的粮食，新年之后便会运抵北纥，这是秦州的诚意。”
哈日贵不由得点着头。
秦州出售粮食一事，哈日贵早就知道了。
结合海古拉提到的信息，哈日贵已经知晓秦州派来使者的目的。
哈日贵沉思良久，说道：“本汗在哈密城与塞尔柱帝国亲王会面，布鲁亲王提到，明年塞尔柱帝国的商队将常驻哈密城，为漠北、为北纥提供粮食帮助。”
说完后，哈日贵观察着地奇星的神情反应。
让他失望的是，地奇星面无表情。
毡房中，沉默了片刻，地奇星问道：“可汗陛下，斗胆请问，塞尔柱帝国的布鲁亲王来哈密城的目的是什么？”
“本汗不知。”哈日贵喝了口热酒，说道：“本汗与布鲁亲王只是相识，他之所以要求本汗前去哈密城与其会面，仅仅是因为本汗是北纥的可汗。”
地奇星拱手道：“多谢可汗陛下告知。我主曾交代过，倘若北纥需要粮食和盐巴，可向秦州购买。力所能及之处，秦州会施以援手。”
哈日贵大笑道：“使者替我多谢秦州之主。”
地奇星再次抱拳，然后转身离去。
哈日贵脸上的笑意逐渐转变为疑惑。
“海古拉，你所料不错，秦州非常关注塞尔柱帝国。”
海古拉佝偻着苍老的身躯，轻咳几声，道：“大汗陛下，汗国可借助秦州对塞尔柱帝国的警惕之心，拉近与秦州的关系，并寻求秦州更多的帮助。”
微微一顿，海古拉继而道：“老臣听闻回鹘贼子安排了朝格仓常驻秦州，北纥也需要派遣一人前往秦州。”
哈日贵看了眼海古拉苍老的面容，叹道：“你可有人选？”
海古拉沉思道：“奈日苍为人机敏。”
哈日贵果断的说道：“那就让奈日苍去秦州。”
结束与布鲁亲王会面后，哈日贵心中便清楚地知道一件事，与塞尔柱帝国合作只是与虎谋皮。
他察觉到了塞尔柱帝国的野心。
……
凉州，兴庆城。
寒风呼啸，高坚的内心却非常火热。
他接受杨玄业的建议后，局势一片大好。
凉州主要的士绅和大商皆已经做出了决定。
将近七成的士绅和大商献上了忠诚，只有不到三成的士绅和大商献出了家产。
特别是凉州大商吴万全更是献出一半家产资助高坚。
每每看到账册上的数字，高坚内心就感觉很燥热。
杨玄业见高坚合上账册，连忙道：“高将军，这些钱财、粮草、矿石，倘若不折现，永远只是账面上的数字。
高将军，招兵买马的时机已经到了。”
高坚皱眉道：“如今已是腊月，百姓忙着过新年，如何招兵？”
杨玄业急忙道：“高将军，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钱粮在手，何愁无法招募到新兵。而且，将军可让张刺史帮忙下发政令，要求凉州地方官府帮忙征兵。”
杨玄业见高坚面露犹豫之色，便说道：“高将军，何故犹豫啊。既然已经驾船驶离港口，便要杨帆向前。
向你献上忠诚的凉州士绅和大商，还等着你君临凉州呢。”
高坚看着手中的账册，脸上流露出坚定之色。
他起身说道：“我这就去找张从平。”
一个时辰后，高坚心满意足的从刺史府离开，并带走了刺史官印。
正如杨玄业所说那般，张从平没有任何反感之色，不假思索的拿出了官印。
书房中，老管家收起已经凉透的茶水。
“老爷，已经交代下去了，刺史府的官吏将会听从高坚的调遣。”
张从平微微颔首：“提前离开吧，年前便离开，凉州不宜久留。”
“老奴这就去准备。”
老管家快步离去。
张从平错估了高坚野心膨胀的速度。
每留在凉州多一天的时间，高坚的野心就会膨胀一分，而张从平面临的危险也会增加一分。
高坚刚回到凉州大营，便收到消息：幽云的使者到了，正在营帐中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