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小粉花是从贺兰熹的本体神躯上长出来的, 生来自带灵识和神性。它像个初初诞生,懵懵懂懂的小灵兽,对外界的光线和声音十分敏感。主人只要多和它说说话, 它就能像不识风月一样听懂人话。
祝如霜希望小粉花能尽快记住自己的名字, 抱着花盆和小粉花絮絮叨叨:“宝贝你叫【云策和鸣】,云朵的云,策略的策,和鸣的意思是交相呼应而鸣,还有一个意思是……”
祝如霜顿了顿,脸上浮现出犹豫的神色,拿不准要不要把【和鸣】的另一个意思告诉小粉花。
“算了,”祝如霜瞥了长孙策一眼, 压低声音对小粉花道:“我晚些时候再告诉你。”
一旁的长孙策一开始听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祝如霜说小粉花的名字的时候。祝如霜说一次,他窃喜一次, 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和鸣好啊,和鸣妙啊。
他虽然不爱读书,却也大概知道和鸣的意思。琴瑟和鸣嘛, 赶明儿太华宗成立两千年宗庆的时候,他和祝如霜说不定能上台一起唱首歌什么的。
然而,长孙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祝如霜的话多是多, 但没有一句是对他说的,甚至没有和小粉花提到他。
“你叫【云策和鸣】,你有个同胞叫【不识风月】, 它是一把蓝色的剑, 现在跟在时雨和玄机身边。”
“时雨把你送给我, 不是因为他们不喜欢你, 而是因为你待在我身边会更好。”
“你要快点长大,等你化成剑形,我就带你和揽八荒四处游猎,让你们好好看看这个人间……”
混天道院流传下来的古话果然没错,长孙策郁闷地想,无情道剑修就没一个正常的。
长孙策忍无可忍,没好气道:“祝云,我困了,我要洗澡睡觉。”
祝如霜头也不抬,用微讶的口吻故意道:“洗澡?我还以为你从来不洗澡呢。”
长孙策:“?你什么意思。”
祝如霜忍着笑:“不然你怎么这么黑?”
长孙策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我的黑是天生的——天生的!你去西洲晒个二十年你也黑!”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长孙策一把抓住祝如霜的手往自己脸上贴:“不信你自己摸!”
祝如霜指尖微微一颤。
西洲和楼兰和接壤,西洲人的相貌特征八分像中原人,剩下的两分更接近楼兰。长孙策是土生土长的西洲人,自然不例外。
他面部的轮廓锋利而分明,鼻梁挺直高耸,常常会影响到他的视线;他的眼睛虽然不像白观宁一样是独特的紫色,却也异常深邃,眼窝十分立体;他的皮肤干净清爽,散发着明显不正常的热度。
祝如霜强作镇定,面不改色道:“这只能证明你会洗脸。”
长孙策气得骂出了自己的家乡话:“淦!”
长孙策只恨自己今日穿的是混天道院的校服,要是他穿的是西洲的服饰,现在祝如霜的手就不是放在他脸上了。
只听“嘶”地一声,长孙策徒手撕开了校服的衣领,露出大片古铜色的胸膛:“你来摸这个!”
“……”祝如霜这时候却别扭了起来,挣扎地想要收回手:“我不摸。”
“不行,”长孙策极其强硬,“一定要摸。”
祝如霜偏过头,被迫妥协:“好好好,你会洗澡,行了吧?你先放开我。”
“你小子别想跑。”长孙策手上力度加大,“事关我的清白,你必须摸!”
长孙策虽然打不过祝如霜,但单论手上的力气,别说祝如霜了,整个太华宗就没几个人掰手腕能掰过他。祝如霜又不能拔剑和他动真格的,只能任由长孙策抓着自己的手贴在了他的胸口。
这样长孙策还嫌不够,又逼着祝如霜在他胸膛上摩挲了两下:“怎么样,摸到灰了没?”
祝如霜低着头:“……没有摸到。”
长孙策嗤笑一声:“你知道就好,老子明明每天都洗澡。”
长孙策正得意着,一个不经意的抬头,倏地愣住了。
灯光下,祝如霜低首垂眸,眉间轻蹙,面容宁静似湖泊,脸颊两侧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浅红,宛若洒在湖面的晚霞,在交织的光影中安静流淌。
绸缎似的长发轻轻落在他的肩头,烛光忽然静止了,仿佛连它们也不忍惊扰到这一潭温柔的湖水。
长孙策握着祝如霜的手,一瞬间心跳如鼓,口干舌燥,像是在短时间内饮尽了西洲烈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灯下赏美人,少年无酒自醉。
祝如霜轻声道:“放开我。”
长孙策喉头滚了又滚,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要低头?”他问,“为什么不敢看我?”
祝如霜指尖一收紧,又慢慢地放松下来:“……没有不敢。”
他是无情道的弟子,是太华宗全宗第三,是两位上神最好的朋友,他怎么会不敢呢。
祝如霜缓缓抬头,视线逐渐上移,从长孙策的小腹到他的胸口,再到他的肩膀和脖子……
就在两人即将四目相对时,烛火猝不及防地熄灭了,仙舍内陷入了夜晚的漆黑,也隐去了美人眼中的秋水。
——宵禁的时间到了。
宵禁一过,监察师兄随时可能来院内巡查。如果看到他仙舍内还亮着灯,少不得会留意查看。
“你去洗澡吧,”祝如霜如梦初醒,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淡道:“后头有浴桶。”
长孙策维持着握着祝如霜手的姿势,迟迟没有反应过来:“哦……啊?”
“去洗澡!”梦一般短暂的温柔后,祝如霜又对他严厉了起来:“不许点灯,也别弄出太大的动静来,我可不想再为你关禁闭了。”
“哦哦!”祝如霜一凶,长孙策就变得格外听话,丢了魂似的往里面走,因为天太黑还撞翻了一个坐凳。
祝如霜松了口气,望着自己的掌心发了一会儿呆,等脸上的红潮褪去才开始洗漱宽衣。
长孙策一向是个急性子,祝如霜以为他在浴桶里上下扑腾两下就该洗好了,没想到自己都换好寝衣,半坐在床上和云策和鸣剑说了好一会儿话了,长孙策还没有回来。
这洗澡的时长着实可疑,祝如霜正要下床去看看,长孙策终于回来了。
黑暗中,祝如霜只能看到短发少年模糊的轮廓。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觉得长孙策的脑袋上似乎对称长了两个东西。
“你怎么了?”祝如霜坐在床的里侧,问:“洗个澡洗了一年,蜗牛都比你快。”
“我长尾巴了,祝云!”长孙策气急败坏,“耳朵也长到头上去了,上面还有毛!”
祝如霜一怔,很快反应了过来:“你用的什么水洗澡?”
长孙策道:“我就随便从浴桶旁边找了个瓶子倒水!”
祝如霜忍俊不禁:“那是我和时雨从无尽之森偷回来的灵泉水。”
“你现在告诉我有什么用?!”长孙策咬牙切齿,大尾巴愤怒地摇个不停:“我记得这灵泉的功效至少有一整天吧?我明天怎么去迷津渡上课?傅聿恒那群孙子见到我肯定会大声嘲笑,搞不好我就要多个‘狗经略’的外号!”
祝如霜一边躲避着从长孙策狗尾巴里晃出来的水珠,一边建议:“你可以戴个兜帽遮住耳朵,尾巴藏在校服里便是。”
“那我牙呢?”长孙策凑近祝如霜,双手撑在床上,在他眼前龇起个尖牙:“你告诉我我牙怎么藏?!”
“我可以配合你演戏,假装你惹恼了我然后被我禁言了。”祝如霜向后和长孙策拉开距离,“其实我一直不太理解你们混天道的友谊。你和傅聿恒等人真的是兄弟吗?你们怎么每天骂来骂去,打打杀杀的,我和时雨从来不会这样。”
长孙策刚想说“我们混天道人的兄弟情你们无情道人能懂才怪了”,他那个一时聪明一时迟钝的脑子忽然又灵光了起来:“怎么,你不喜欢我和那些狐朋狗友一起玩吗?”
祝如霜挑了挑眉,道:“我可没说他们是狐朋狗友。”
“想管就给我当媳妇啊,”长孙策嚣张道,“只有长孙夫人能管我。”
祝如霜看了长孙策好一会儿,面无表情道:“知道了,我会告知现任长孙夫人你和傅聿恒等人因打架斗殴被关禁闭一事,让她好好管管你。”
长孙策大惊失色,也不敢再叫媳妇了:“别别别,如霜兄弟,咱们有话好好说!”
人高马大一少年,最怕的竟然是有人向他娘亲告状,也不知道是有出息还是没出息。
祝如霜摇了摇头:“自找苦吃。”
长孙策假装懊悔:“我就不该那么早把我家的传音网连给你。”
祝如霜轻一莞尔,道:“时辰不早了,睡罢。”
“得令!”长孙策一个箭步冲到了桌边,把桌上的东西推到一旁:“我今晚就在这儿睡了。”
“你在桌子上怎么睡。”祝如霜语气镇定,“上来睡吧。”
“不行,”长孙策严词拒绝,玩的就是一个欲擒故纵:“这没名没分的,我怎么和你睡一张床啊。”
祝如霜懒得过多废话,又往床的里侧靠了靠:“我让你上来。”
长孙策双手抱臂,贼心不死道:“你先说清楚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祝如霜冷声道:“我数到三。”
长孙策:“???”
啥玩意儿?他可要玩欲擒故纵的,祝云居然不让他纵?
祝如霜冷漠启唇:“一,二……”
“……不是,你真是广陵人吗?”长孙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麻利地掀开被子爬上床:“你和我说实话,你祖上是不是蜀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