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百鸟朝凤枪
天刚蒙蒙亮时，湟水下游的吐蕃联军已兵临逻些城下。
黑压压的骑兵漫过荒原。
为首的吐蕃首领举着弯刀指向城楼，嘶吼声在城外响起：
“为族人报仇！血洗逻些城！”
城墙上的唐军士兵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昨夜的厮杀让他们精疲力尽，此刻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不少人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张勇扶着垛口，腿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死死盯着下面。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
王猛的吼声在城墙上响起，
“吐蕃人想屠城？
先踏过老子的尸体！”
老兵们被他吼得一震，纷纷挺直了腰杆。
他们或许恨过吐蕃人的反复，或许对屠城的命令存过疑虑，但此刻敌军压境，那句“血洗逻些城”激起了他们的凶性。
“放箭！”
随着王猛一声令下，箭雨掠过护城河，将前排的吐蕃骑兵射得人仰马翻。
但联军的数量实在太多，倒下一批又冲上来一批，很快就将云梯架上了城墙。
王猛挥舞长刀，将第一个爬上城楼的吐蕃兵劈成两半。
滚烫的血溅在他脸上，他却像没察觉似的，转身又接住了第二个敌军的劈砍。
“当年老子在泾阳能砍翻三个突厥人，今天就能砍翻十个吐蕃蛮子！”
他嘶吼着，刀刀致命，身后的老兵们跟着奋勇拼杀，城头上很快积起了第二层尸堆。
张勇瘸着腿穿梭在箭手之间，给他们递箭、包扎伤口。
他看见一个年轻的弓箭手被吐蕃人的长矛刺穿了胸膛，临死前还死死拽着弓弦，将最后一支箭射向敌军将领。
“撑住！二殿下的援军快到了！”
张勇对着士兵们大喊一声。
战斗持续到正午，吐蕃联军的攻势越来越猛。
王猛的长刀已经卷了刃，手臂上添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依旧守在城楼最险要的位置。
他看见一个吐蕃百夫长举着狼牙棒砸向旁边的新兵，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用后背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咳！”
王猛咳出一口血，却借着这股力道反手一刀，砍掉了百夫长的头颅。
他刚要喘口气，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剧痛。
三支羽箭穿透了他的甲胄，深深钉进了血肉里。
“王猛哥！”
张勇惊呼着扑过来，想帮他拔箭，却被王猛一把推开。
“别管老子！”
王猛咬着牙站直身体，目光死死锁定了远处指挥作战的吐蕃首领。
那人身披虎皮甲，正是联合各部发起反攻的吐蕃贵族论钦陵。
“老子今天要拉个大的垫背！”
他拖着带箭的身躯，冲下城楼，踩着云梯上的敌军尸体向下攀爬。
吐蕃士兵见状纷纷射箭，第四支箭射中了他的大腿，让他从云梯上摔了下去，重重砸在护城河边的尸堆上。
论钦陵见他没死，狞笑着拍马冲来，狼牙棒带着风声砸向他的头颅。
王猛突然暴喝一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过去，死死抱住了论钦陵的马腿。
战马受惊人立而起，将论钦陵掀翻在地。
“狗蛮子！”
王猛的牙齿咬进了论钦陵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脸。
论钦陵的亲兵举刀砍来，王猛却死不松口，直到刀锋劈进他的后背，他的嘴角还咬着一块带血的皮肉。
城楼上的唐军士兵目睹了这一幕，所有人都红了眼。
“为王猛哥报仇！”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士兵们像疯了一样冲向敌军，连弓箭手拉满弓弦的手都在发抖。
李承乾站在北门城楼的箭楼里，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见王猛扑向论钦陵的瞬间，看见那四支穿透躯体的羽箭，看见牙齿咬进敌人脖颈时溅起的血花，直到那具伤痕累累的躯体再也不动弹。
李承乾的手指在城砖上抠出了深深的痕迹。
“陛下......”
李一站在他身后，声音哽咽的说道，
“王猛他......”
“他没做错。”
李承乾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冷，
“他护住了大唐的兵，守住了大唐的城。”
他转身看向城下，吐蕃联军因为首领被杀陷入混乱，但很快又在新的将领指挥下重新组织攻势，云梯再次搭上了城墙。
程咬金拄着铁拐杖匆匆赶来，甲胄上的血还在往下滴：
“陛下！东南角快守不住了！老兵们快拼光了！”
李绩也跟着跑来，咳嗽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陛下，让老臣带最后一队亲兵上去吧！
就算死，也得给二殿下争取时间！”
李承乾没有看他们，只是望着城楼下王猛倒下的地方。
那里已经被后续冲上的敌军马蹄踏平，连一丝血迹都快看不见了。
他忽然想起王猛在中军帐里说的话：
“末将是在护着大唐的弟兄，护着大唐的尊严！”
那时他觉得这是匹夫之勇，是让局势失控的鲁莽。
“李一。”
李承乾的声音打破了箭楼的死寂。
“奴才在。”
“备朕的银枪和战马。”
李一愣住了：
“陛下？您要亲自......”
“朕要亲自出手。”
李承乾的目光扫过城下的敌军，扫过城头上浴血的弟兄，最终落在远方的天际线。
那里，隐约有烟尘扬起，是李禄的铁骑到了。
“告诉士兵们，他们的陛下，不会让他们独自死在这逻些城。”
程咬金和李绩同时瞪大了眼睛，老泪瞬间涌了上来。
“陛下！万万不可！
您是万金之躯......”
“朕是大唐的皇帝。”
李承乾打断他们，伸手接过李一递来的银枪。
“当年父皇能在玄武门冲锋，今日朕就能在逻些城杀敌。”
他大步走出箭楼，翻身上马。
银枪直指城下的敌军，声音传到每个士兵耳中：
“大唐的儿郎们！朕与你们同在！”
城头上的唐军士兵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他们看见自己的皇帝穿着玄色征袍，骑着白马竟直接从城楼侧面的马道冲了下去，直扑吐蕃联军的阵脚。
“陛下！”
张勇第一个反应过来，拖着伤腿跟着冲下去，
“保护陛下！”
程咬金和李绩对视一眼，同时拔出了兵器。
“老程，”
李绩的咳嗽声里带着笑，
“咱们也别闲着，让这些蛮子看看，大唐的老将还没埋进土里！”
“走！”
程咬金的铁拐杖在地上一顿，抽出自己腰后的斧子，带着亲兵们紧随其后。
李承乾的白马直接冲进了吐蕃联军的阵营。
银枪舞动间，如梨花绽放，所过之处，吐蕃兵纷纷落马。
常年没使用过的百鸟朝凤枪，现在在其手中丝毫没有生疏的感觉。
一支冷箭射向他的侧翼，他侧身避开，反手一枪刺穿了放箭者的咽喉。
余光里，他看见张勇正用身体护住一个跌落马下的小兵，自己被三个吐蕃兵围攻。
看见程咬金的斧子将一个敌军的头骨敲碎，却被另一个敌军的弯刀划破了后背。
看见李绩捂着胸口咳嗽，却依旧指挥着亲兵结成阵型......
这些人，有的曾是他眼中的鲁莽匹夫，有的曾是他觉得过于仁慈的老臣，此刻却都在用同一种姿态战斗。
为了身后的城，为了城里的人，为了“大唐”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