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第二次公演（1）
昆廷回到宿舍，脱下西装，随手丢在床上。
他刚打开衣柜，准备拿换洗的衣服进浴室洗澡，就见磨砂门突然打开，他的两个室友一前一后从门里走出来，脸色轻松愉快，却在和他对视的那一刻骤然僵住。
昆廷垂眼抻平手里的睡衣，随口道：“你们进浴室怎么不开灯？”
他还以为里头没人来着。
走在前面的温新意抬手揉揉眉心，无奈地笑道：“我还想问你走路怎么没声呢，我们都没发现你回来。”
挑好衣服的昆廷反手关上衣柜，转身朝浴室门口的两人迈步走过去：“是你们在里面太专心，所以没听见外边的动静吧。”
温新意：“呃……”
话是这么说，但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身后的方序抬手拍了拍他肩膀，看向昆廷，朝天花板角落运行的摄像头示意道：“我们聊的事和你有关，先遮一下那边再细说。”
“……”
昆廷站在原地，看着这两人一个用毛巾盖摄像头一个锁门，配合熟练得像是早就商量好似的。
嗯，这是又打算背着节目组干什么坏事？
难道他俩也有经纪人过来送零食？
他目光绕着宿舍打量一圈，没找到哪里和平常不同。
半分钟后，昆廷把睡衣放进挂在浴室墙上的防水袋里，回头看到门神似地一左一右站在浴室门口的两人，困惑地歪了歪脑袋：“现在还不能说吗，再不说我要先洗澡了。”
本来想坐去床边认真坦白的方序被他一看，只顿了一秒，便道：“我和温新意说了我们昨天在205玩游戏的事，首先还是正式跟你道个歉。”
年轻人微微皱着眉，表情不虞的模样，眼神却很专注地落在昆廷的背影上：“昨天是我的问题，没有提前认出你，还让你因为我失误了那么多次，最后没拿到多少积分。”
昨晚临睡前，方序躺在床上，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自己在黑漆漆的205捏着昆廷的下巴喂食的画面。
即使他当时什么也没看清，可一旦将这样的动作套用在昆廷身上，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想来想去，还是愧疚居多。
毕竟他没经过昆廷允许，冷不丁就伸手捏住人家下巴，一声不吭地把手里的东西往对方嘴里塞。
也就是昆廷脾气好，不但没跟他计较，还愿意冒着失误的风险配合他完成任务。虽然这只是一次游戏，任何行为都可以用“为了节目效果”来解释，但方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觉。
昆廷在他动手的时候有认出他吗？
昆廷会觉得冒犯吗？
昆廷心里会怎么想他？
方序冥冥中有种直觉——昆廷或许不在意游戏输赢，但他在意积分多少。
而需要积分，大概率是想用积分兑换奖品。
奖品的话……昆廷想要吃的、玩的、还是想用手机和家人打电话？
首先排除食物。
方序记得很清楚，每次周子麟带着麻辣牛肉过来和他们一块儿吃的时候，昆廷总是吃得很少，像是礼貌性地吃上两片，然后就默默抱着水杯坐在一旁喝水。
明明吃不了辣还勉强自己去吃，被辣到了也不说，他性格怎么这么乖啊……
然后再排除游戏。
在过去半个月的同寝生活里，他们三个相处颇为融洽，日常聊天的话题也很广，什么都能说上几句。
对于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手机游戏往往是很难避开的话题。
刚同寝的第一个星期，方序和温新意偶尔会聊到自己在某某游戏的段位、擅长玩的英雄、新出的皮肤之类的琐事。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每当聊起游戏相关的话题，昆廷就会自动闭麦，只一个人窝在被子里安安静静地听他们说——这明摆着就是从来不玩游戏的人啊。
于是自那以后，方序和温新意再也不提什么游不游戏的事了，谁能忍心把昆廷撇在一边单聊，实在没人性。
对此毫无察觉、只是单纯走神犯困的昆廷：“……？”
综上所述，只剩下打电话联络家人一个选项。
方序确信自己找到了正确答案。
他第二天起床就计划着找机会和温新意私下商量，虽然他不清楚温新意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知道对方带了手机。
这事说来也巧，方序上周打扫寝室卫生时，无意间在温新意的床底发现了一个充电宝，上面显示有满格电量。
就问他们男生寝室现在有什么东西需要用到充电宝？这百分百是藏了违禁物品吧！
当时方序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还体贴地将充电宝放回床底。
结果当晚他就看见温新意在寝室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路过的昆廷随口问他找什么，他也含含糊糊地说不清楚。
彼时在床上打坐冥想的方序微微睁开一只眼，瞥向焦头烂额的温新意，幽幽提醒道：“看看床底？”
温新意一愣，下意识按他说的去做，然后就猝不及防地摸出一个白色的充电宝。
“……”
两人面面相觑，空气寂静得只有浴室里响起的哗哗水声。
方序看着温新意脸上震惊无措又纠结的表情变化，懒得猜来猜去，直接问：“带了手机？”
温新意默然几秒，点头。
方序没什么想法，重新闭上眼：“嗯，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
他知道拍摄基地里很多练习生都对网上舆论很好奇，大家都很想知道《NS》播得怎么样，谁红谁不红，自己在网上有没有涨粉，观众对他们有什么看法……
但方序没这么多求知欲。
相反，他深谙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对周围人关于这些事的讨论敬谢不敏。
以至于突然知道同寝的室友成功瞒过节目组藏了手机，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意义，连多问一句的想法都没有。
温新意回过神，想了想，还是低声解释道：“我带的不是智能机，没法上网，只能打电话……我是因为家人需要照顾，所以才得和他们保持联系。”
方序：“明白。”
原本这段小插曲会在两人的默契下被搁置遗忘，但昨天游戏的意外让方序不得不将这事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
在顺位发表结束后，他立刻喊上温新意回寝，想着趁昆廷还没回来早点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
此时正慢条斯理解下领带、扔进衣篓的昆廷还没理解方序的意思，面对后者郑重其事的道歉，他略显疑惑地歪头：“这只是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另一边的温新意轻咳一声，主动道：“是这样，方序觉得那些积分对你有用，但节目组不允许我们各自互赠积分，所以他想直接补偿给你奖品。”
昆廷：“……什么奖品？”
见状，方序看向温新意。
后者脸上的微笑显得有些神秘，他在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握住一个长方体状的东西，拿出来，举在耳边晃了晃：“看，我带了手机哦。”
青年眉眼里满是笑意，下巴也稍稍抬起，这表情和语气简直像邀功一样，和他平日里那副光风霁月、温和又淡然的模样相比，差别还挺大。
方序头一次见温新意露出这样的神态，他微妙地挑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昆廷语气古怪地重复。
“你带了手机？”原本正慢吞吞解着衬衫纽扣的少年转过身，锁骨和胸膛露出一半，他面对门口的两人，仔细盯着温新意手里的东西。
停顿两秒后，他抬眼看向手机的主人：“那天在厕所隔间的也是你？”
温新意被他看得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你知道？”
系统在他脑海中哇哇大叫。
“哎——？怎么会这样？！原来宿主您一直找的藏了手机的2号主角就是温新意吗！”
兜兜转转，那个神秘到堪称鬼祟、三番五次莫名其妙增加进度条的2号主角，竟然就是他的室友。
虽然昆廷早就料到温新意会是主角之一，但当对方陡然和他设想的“趁午休时间偷偷藏在厕所隔间里玩手机”的2号主角形象重合，怎么说呢，就……还挺意外的。
他脸上的表情说高兴也不是，说失望也不对，但和平常淡淡的模样也不太一样。
一时间，寝室里三个人互相大眼瞪小眼，都在等着对方的反应，气氛忽然变得奇怪起来。
“……”温新意迟疑道，“你不高兴吗？”
昆廷还在思索温新意和2号主角进度条变动的关系，嘴上下意识回答：“高兴啊。”
温新意眨眨眼，往前递了递：“那你现在要用吗？”
昆廷：“……嗯？”
方序忍不住了：“你不是要用积分兑换打电话的机会吗？还是说……你要的不是这个？”
听到这里，昆廷总算明白他俩在计划些什么了。
他摇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吃火锅。”
很直白诚恳的一句话，配上他因为犯困而眼皮耷拉的大眼睛，更显得无辜几分。
温新意默默缩回手，语气干巴巴的：“这样啊。”
方序沉默了足足三秒钟，才抬手扶住额头，手掌遮住半边脸，声音听上去有点虚弱：“行……火锅吗…我现在知道了。”
昆廷像是完全没嗅到空气中尴尬的气氛，若无其事地扯扯挂在肩上的衣领，道：“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洗澡了？”
“好……”
*
次日清晨。
踩着ddl在系统录音室里确定专辑下一首先行曲发布的昆廷早早睁开眼，动作利索地从床上爬起来。
他刚洗漱完从洗手间走出来，便和隔壁床上换完睡衣的温新意对视上。
昆廷刚用冷水泼过脸，额头和两边的头发湿润地垂成几缕，长过眉毛的发梢刺着眼睛。
这半个月他头发已经长长不少，头顶发根的金色已经冒出来一截，多亏他个子高且发量多，乍一看没什么变化。
坐在床上的温新意看到这一幕，抬手在额前比划了一个剪刀的手势，用气声做口型道：“你头发是不是要剪了？”
昆廷甩了甩脑袋，把刺眼睛的刘海甩开，也用气声回答：“对，等金发再长出来一点，就去把染黑的部分全剪掉。”
同寝半个多月，温新意自然知道他的原生发色是浅金色，不过他也没见过金发的昆廷，此时听对方这么一说，不禁有点期待。
他笑了笑，哄小孩似地道：“哇哦，到时候肯定很帅。”
昆廷坦然地接受这句夸赞，他看了眼另一张床上睡得正香的方序：“你要等他起来吗？”
温新意看向钟表：“时间也差不多了，再过五分钟我就叫他，你先去吃早饭吧，不用等我们。”
昆廷点头：“嗯，今天要分组，你们注意时间。”
青年笑容更温和几分：“好，放心，不会迟到的。”
昆廷一个人去食堂吃早饭，他虽然起得早，但吃东西的速度却不快，相比于这个年纪的大多数男生“饿虎扑食”般的进食速度，他用餐的模样斯文得格格不入。
这是他前世养成的习惯，以前熬夜写歌熬狠了，经常忘记吃饭，久而久之把胃给熬坏了，一旦吃猛了就会胃疼。
经纪人都骂他不长记性把自己折腾得浑身是病，迟早要去医院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老实点。
可惜从青少年时期起养成的习惯已经根深蒂固，最后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昆廷依然没能改掉熬夜的毛病。
顶多是从现实中熬夜，变成在系统录音室里熬夜。
他在吃饭的过程中陆陆续续等来不少人。
进门的练习生很快注意到独自坐在窗边位置的少年，他们端着餐盘犹犹豫豫半晌，还是没好意思直接坐去昆廷对面，而是就近坐在他周围的桌子边。
但总有人“胆大包天”地迈出第一步——没错，说的就是某位72名晋级的幸运儿。
昨天在大庭广众下激情表白的唐衡一觉睡醒后，只想找块豆腐闷头撞一撞。
尤其是今早来食堂的路上，偶然遇着的C班同学一见他就故意鹦鹉学舌般地重复他的经典台词。
“哎呀，我从小就不是个幸~运~的人~~”
“我只是想表明我的决~心~~”
“虽然你对他没什么印象，但没~关~系~
唐衡：“…………
好好好，他知道自己那段告白犯了众怒，他现在内心也羞愧得不好意思见人，多亏他脸皮厚，面对损友们的调侃戏弄，依旧能撑着一张笑呵呵的脸点头应和。
但真要说后不后悔——傻子才会后悔！呵，他敢打赌现在班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偷偷羡慕他！
于是，有着这种想法的唐衡，当然能顶着四周射来的灼灼目光，理直气壮地端着餐盘坐在昆廷对面。
“哐啷！
金属餐盘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筷子在凹槽里摇晃几下，吵吵闹闹地相互撞击着。
唐衡的心跳也随之一咯噔，他小心翼翼地抬眼朝对面看去，既紧张于昆廷因为这些声音而注意到他，又担心昆廷认不出他是谁。
所幸这些忧虑都是没必要的，因为昆廷压根没有抬头。
桌子对面的少年正低着头专心吃沙拉，他戴了一顶藏青色鸭舌帽，帽檐压得挺低，偏长的碎发全被他盖在帽子里。
从唐衡的角度看，能清晰地瞧见少年挺翘的鼻梁和细嚼慢咽的嘴唇。
日出的阳光透过玻璃，明亮得有些晒，唐衡被闪得眼睛一眯，下一秒便见昆廷抬起左手捏着帽檐往下压了压，像是为了挡太阳。
搭在帽檐的细白手指被光照得近乎透明，腕骨的转折漂亮得像美院最精雕细琢的塑像。
唐衡连昆廷的眼睛都没对上，就已经被这面对面近距离的一幕惊艳得咽了咽唾液。
明明他昨天下午都没有这样，难道是因为那时候太慌张，光顾着紧张昆廷的回应，反而忘记关注对方的脸了？
昆廷知道有人在他对面坐下，他原本没多关注，但过了近十秒发现对方还没有动筷子。
他抬头看了看，瞧见是一张眼熟的面孔，便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早，早上好……
昆廷看向唐衡餐盘里分毫未动的水煮鸡蛋和玉米：“你还不吃吗？待会要迟到了。
唐衡连忙抓起玉米，呲呲啦啦地啃下一大口，一边咀嚼一边鼓着腮帮子说：“迟到？几点了，我今天难得起挺早啊，这么快就要迟到了？
昆廷：“……你慢点吃，我随便说的。
“哦，哦哦。 唐衡老老实实地点头，神态里透出的那股呆劲着实叫人没眼看，这小子简直将“第一次和偶像共进早餐 的反应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当真在选秀综艺里真情实感地追起星来了？
“咔擦，咔擦！
四面八方传来接连不断的啃咬生菜的声音，咬牙切齿的，像一群牛在吃草。
那些和唐衡不熟的练习生互相小声交流着，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没说什么好话，酸溜溜的味道冲得老鼠来了也得捂着鼻子跑。
——可恶啊，那个72名，可真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傻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