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圣人之下皆蝼蚁
盘羽立于一座孤峰之巅，赤色长袍被风拂得猎猎作响。
他抬眼望向天际，云层翻涌如怒海，那些流传于修士之间的传言，就像这风中的沙砾，看似无处不在，却连他的衣角都难以沾染。
“姜家神王破而后立，活出第二世云游四海？”盘羽嘴角勾起一抹淡不可察的弧度，那玉温润通透，他见过姜家那位神王的风姿。
化龙池对方一袭白衣胜雪，手持恒宇炉，一人一炉逼退过数位绝顶大能。
那样的人物，若真能破而后立，也算是一种天命。
不过真假难辨，也有可能是世人对强者的臆想，就像凡人总盼着神仙会在危难时降临，修士们也需要这样的传说来慰藉自己对大道尽头的迷茫。
“还有那圣体叶凡，自斩修为苟活？”盘羽微微摇头，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他与叶凡有过数面之缘，在紫山禁地外，曾见对方那股宁折不弯的血气，纵是隔着数里之地，也能让人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不屈意志。
圣体本就是逆天而行的体质，每一次突破都伴随着九死一生的劫难，叶凡能走到今日，靠的从来不是苟活，而是敢以血肉之躯撞碎天道枷锁的勇烈。
这般人物，即便真有绝境，也只会选择玉石俱焚，绝不会自斩修为任人鱼肉。
至于摇光圣子被黑衣人刺杀的消息，盘羽倒是多留了几分心思。
他记得第一次听闻此事时，当时负责传信的妖族斥候语气急促。
说那黑衣人每次出手都如鬼魅般来去，所用的身法与真凰法中的“天凰步”极为相似，尤其在夜色中留下的残影，竟带着几分凤凰浴火的绚烂。
“华云飞这小子，倒是把真凰法学得有模有样。”
他记得当时华云飞的模样，那么孤寂，那么坚韧，他的经历为盘羽所感动，他曾对盘羽出手，本以为自己落败于盘羽手中必将成为亡魂。
盘羽当时只是挥了挥手，让他自行离去。
他传法从不想得到谁的回报，他传过的功法早已多如繁星，上至太古十凶的镇族秘典，下至山野村夫的粗浅炼体术，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具体有多少。
就像春日里播撒的种子，谁也不知道哪一颗会在某片土地上长成参天大树。
思绪流转间，盘羽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天际线上。
那里有一道隐晦的气息一闪而逝，带着摇光圣地独有的味道。
他知道，那是摇光圣地派来的眼线，自从华云飞用真凰法刺杀摇光圣子的消息传开后，这些眼线就像附骨之疽，总在他周身百里内徘徊。
前些日子，摇光圣地的长老亲自登门，那人穿着一身紫袍，须发皆白，手中拄着一根镶嵌着五彩宝石的玉杖，杖端雕刻的摇光星图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他坐在盘羽竹林外的石凳上，语气带着几分隐忍的怒意：“盘羽道友，我圣地圣子接连遇刺，刺客所用的真凰法与道友同源，此事道友总该给个说法吧？”
他闻言头也没抬，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位长老说笑了，这世间的功法就像河里的水，流过我的地界，自然也能流到别处去。”
“我传出去的法连自己都记不清，难不成有人学会了，还要算在我头上？”
那位长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没想到盘羽会如此直白地拒绝。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盘羽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前些日子我用百部功法悬赏杀手神朝的人头，这事天下皆知吧？”
盘羽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大长老身上，“这世间想求功法的人数不胜数，有人为了悬赏学了我的真凰法，又传给别人，这有什么奇怪的？”
“长老要是觉得不妥，不妨也拿出些压箱底的功法悬赏，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来。”
这话如同绵里藏针，既点明了自己悬赏功法的事实，又暗讽摇光圣地拿不出足够的筹码。
大长老噎了半天，最终只能拂袖而去，临走时那怨毒的眼神，盘羽看在眼里，却丝毫不在意。
在他看来，摇光圣地的反应早已在预料之中。
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一旦变得不再稀有，也就失去了作为证据的价值。
就像真凰法，当他传功之时，众人皆知，如今这些人散落于九天十地，谁又能查清他们将功法传给了多少人？
“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盘羽低声自语，指尖的鲜血滴落在丹炉中，发出“滋滋”的轻响，炉中顿时飞出一道七彩霞光，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化作一枚龙眼大小的丹药，落入他手中。
丹药入手温润，散发着淡淡的龙威。
将丹药收好，盘羽的目光终于变得锐利起来。
那些关于姜家神王、叶凡圣体、摇光圣子的流言，不过是过眼云烟，真正让他放在心上的，只有两大杀手神朝——“人世间”和“地狱”。
这两大杀手神朝盘踞于北斗数十万年，势力盘根错节，如同两张巨大的黑网，笼罩在整个北斗星域的上空。
他们培养的杀手个个心狠手辣，出手从不留活口，连一些古老的皇族都对他们忌惮三分。
盘羽与他们结仇，虽杀退了来敌，却也因此与其结下了死仇。
“既然结了仇，就没有善了的道理。”
盘羽握紧了拳头，指节微微发白。他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但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杀手神朝既然敢颁下必杀令，就要有承受他怒火的觉悟。
这些日子他一边修炼，一边暗中收集两大杀手神朝的情报，如今终于有了眉目。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从远处飞来，落在盘羽面前，化作一个青年。
那青年生得剑眉星目，腰间挂着一柄金纹长剑，正是小鹏王，长剑则是盘羽为其炼制而成的。
他刚落地，就迫不及待地说道：“盘羽兄，都准备好了，妖族的子弟已经在山外集结，颜如玉也带着她的人马到了，就等你下令了。”
盘羽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身后的虚空，那里荡漾起一圈圈涟漪，颜如玉的身影缓缓浮现。
她穿着一身粉色长裙，裙摆绣着精致的桃花图案，气质淡雅如空谷幽兰。
看到盘羽，她微微一笑，声音清脆如银铃：“嗯，我们查到这处窝点已经有三个月了，里面的新生代杀手每隔三个月就会换一批，看来是怕被人一锅端了。”
“越是小心，越说明此地重要。”
盘羽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新生代杀手交给妖族的子弟历练，正好让他们练练手。”
“至于那两个大能……”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就交给我吧。”
话音刚落，盘羽身形一闪，已经化作一道流光向山下飞去。
小鹏王和颜如玉对视一眼，也立刻跟了上去。
身后的妖族子弟们发出一声震天的呐喊，纷纷化作本体，有遮天蔽日的大鹏，有身形如山的巨象，还有通体雪白的白狐，一时间，整个山谷都被妖气笼罩，声势骇人。
半个时辰后，众人抵达了那处隐秘的山脚。
这里看起来与普通的村落别无二致，袅袅炊烟从茅草屋顶升起，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村民”正在田埂上劳作，远处的孩童嬉笑声隐约可闻。
若是寻常修士路过，定会以为这是一处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但盘羽的目光却穿透了这层表象。
他注意到那些“村民”看似随意的动作中隐藏着章法，弯腰插秧时，脚尖总是不经意地踏在特定的方位，田埂上的孩童追逐打闹，却毫无一丝脚步声，时不时瞟向四周的山林，那绝不是普通孩子该有的眼神。
“有意思。”
盘羽低声道，“用村落做掩护，还特意让这些杀手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看来是想培养他们融入市井的能力。
只可惜……”
“杀！”小鹏王低喝一声，背后的金翅骤然展开，化作两道锋利的光刃，向最近的一个“村民”斩去。
那“村民”脸色剧变，瞬间扔掉手中的锄头，从腰间抽出一把闪烁着幽光的短刀，迎着光刃格挡而去。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短刀应声而断，那“村民”闷哼一声，被震得连连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这一下如同捅了马蜂窝，整个村落瞬间变了模样。
茅草屋的屋顶突然掀开，露出里面隐藏的弩箭；田埂下的泥土翻涌，钻出一个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
就连那些嬉闹的孩童，也瞬间抽出藏在怀里的匕首，眼神冰冷得如同万年寒冰。
“杀！”妖族子弟们发出一声怒吼，纷纷扑了上去。
金翅大鹏的利爪撕裂长空，巨象的长鼻横扫千军，狐火焚烧天地，一时间，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惨叫声响彻山谷。
那些新生代杀手虽然训练有素，但终究修为尚浅，面对被盘羽亲自训练多月的妖族子弟，很快就落入了下风。
盘羽没有理会下方的混战，他的目光落在村落中央的一间瓦房上。
那瓦房看起来与其他房屋一样普通，但他能感觉到，两道隐晦而强大的气息正从里面散发出来，如同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致命一击。
“出来吧，躲躲藏藏的，不觉得丢人吗？”盘羽朗声道，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山谷中回荡。
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两个身着黑袍的老者。
他们脸上都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扭曲的鬼面图案，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左边的老者手中握着一根骨杖，骨杖顶端镶嵌着一颗血色宝石，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右边的老者则双手背在身后，指缝间隐约可见黑色的指甲，显然修炼了某种阴毒的功法。
“盘羽？”左边的老者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这里。”
“看来‘人世间’还是小看你了。”
“小看我的人，通常都活不长。”
盘羽语气平淡，右手缓缓抬起，一柄长枪出现在手中，上面刻着日月星辰、山川河流。
此刻，长枪散发出一股镇压万古的气息，周围的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
两个老者脸色剧变，显然没想到盘羽竟然手握帝兵。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爆发出强大的气息，周身的空气瞬间冻结，地面上的石子都被冻成了冰碴。
“一起上！”右边的老者嘶吼一声，身形化作一道黑影，向盘羽扑去。
他的指尖弹出五道黑色的爪芒，带着腐蚀一切的剧毒，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
盘羽冷哼一声，左手捏了个法诀，渊枪顿时暴涨至数丈大小，带着万钧之势向那黑影砸去。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黑影被印章砸中，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远处的山崖上，激起漫天碎石。
左边的老者见状，挥动骨杖，那血色宝石突然射出一道红光，化作一条巨大的血龙，张开血盆大口向盘羽咬来。
血龙所过之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连阳光都仿佛被染成了血色。
“雕虫小技。”
盘羽眼神一凝，体内的神力疯狂运转，渊枪上的符文骤然亮起，散发出万丈金光。
金光与血龙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血龙瞬间被金光撕裂，化作漫天血雾。
就在这时，被砸飞的那个老者突然从碎石堆中爬了出来，他的黑袍已经破碎，露出里面布满鳞片的身体，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我跟你拼了！”他
猛地一拍胸口，喷出一口精血，身形竟然开始膨胀，转眼间就化作一头数十丈高的骷髅，浑身覆盖着黑色的鳞片，头上长着弯曲的犄角，看起来狰狞可怖。
盘羽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你以为凭借这种禁术就能逆天改命？”他右手一扬，渊枪再次落下，这一次，枪上的金光更加璀璨，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的重量。
“不！”骷髅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却根本无法抵挡渊枪的威压，哪怕是被封印的帝兵，其毁天灭地的力量也不是这两人可以抵挡的！
身体如同玻璃般寸寸碎裂，最终化作一滩腥臭的血水。
左边的老者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逃跑。
但盘羽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渊枪如同跗骨之蛆，瞬间追上了他，狠狠砸在他的后心。
老者闷哼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气息迅速消散。
解决了两个大能，盘羽转过身，看向村落里的混战。
此时，妖族子弟们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那些新生代杀手死的死，伤的伤，再也没有了反抗之力。
小鹏王正一脚踩在一个黑衣人的胸口，手中的长剑抵着对方的咽喉，这对于他来说实在太简单了，盘羽教他的神术都还没用上呢。
颜如玉则站在一旁，连帝兵都没用上，那些投降的杀手就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动弹不得。
“清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盘羽淡淡说道。
这片据点明显没那么强大，除了那两个老东西，其余杀手都是很弱的。
妖族子弟们齐声应和，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战场。
他们将黑衣人的尸体全部焚烧，又用秘法抹去了这里的妖气和血迹，转眼间，整个村落就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盘羽站在村口，望着远方的天空。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人世间”和“地狱”这两大杀手神朝盘踞北域数十万年，根基深厚，绝不可能因为一个窝点被端就覆灭。
但他有耐心，也有信心，一步一步地将这两张黑网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