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瑶池盛会
净土之上，祥云如潮，漫过千峰万壑，将整片天地晕染成一片缥缈仙境。
晨曦初露时，第一缕金光刺破云层，落在瑶池主殿的琉璃瓦上，刹那间万道霞光喷薄而出，与漫山遍野的灵灯交相辉映。
从清晨到正午，八方雄主的仪仗如星河倒卷，自九天十地奔赴而来
中州古华皇叔的九龙銮驾碾过云海，车帘微动间泄出的龙气便让沿途的灵植尽皆俯首。
北极冰神宫主的冰玉神辇裹着万年不化的玄冰寒气，所过之处虚空凝结出晶莹的冰花
西漠渡厄神僧的紫金钵盂悬于半空，梵音随着袈裟飘动流淌，让躁动的灵禽都敛了声息。
南岭战神殿的玄铁战车则带着崩山裂石的轰鸣，车轮碾过之处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战纹，似有千军万马在车辙中奔腾。
这场盛会原称蟠桃会，每五百多年一开，说是为庆贺瑶池仙桃成熟，实则是天下势力的无声角力场。
自上古以来，能踏入这片净土的，非一方霸主便是隐世高人。
往年盛会，众人多是借着品桃之机打探虚实，交换修炼资源，可今年的请柬上却多了一行鎏金小字：“携上古奇石共赏“，这七个字让沉寂多年的江湖暗流骤然汹涌。
午后的云海愈发稠密，忽然有人指着东南方惊呼。
只见九道赤金色的流光破开云层，细看竟是九条鳞片如赤霞的蛟龙，龙首高昂处牵引着一辆青铜古车，车辕上刻满了日月星辰的轨迹，每转动一圈便有星辉坠落。
此时的瑶池主殿周围，早已是仙乐萦回，灵植成林。
白玉铺就的广场上，成片的殿宇悬浮在半空中，朱红的廊柱上缠绕着会吐珠的灵蛇，殿顶的飞檐下挂着万年鲛珠串成的风铃，风吹过时叮咚作响。
地面上没有寻常泥土，而是铺满了翠色欲滴的瑶草，草叶间流淌着肉眼可见的灵气，汇聚成没过脚踝的薄雾，行走其间仿佛踏在云絮之上。
只见天际忽然飘来漫天花瓣，粉白、莹蓝、绛紫的花瓣在空中凝成一条蜿蜒的大道，一名身着青衫的老者踏着花路缓缓走来。
他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如婴孩，肩头斜挎着一个竹篓，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灵草，行走间草叶上的露珠滴落，落地便化作璀璨的星辰。
“是人族大能南宫正！“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喧闹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
连那些端坐在宝辇中的雄主都纷纷起身，目光灼灼地望向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五百年前便有传闻说他已坐化，数年前却突然现身东荒，与一众活化石共探青铜仙殿，此后便再无音讯。
谁也没想到，这位只存在于古籍中的大能竟会出现在瑶池盛会上。
“南宫前辈竟能从青铜仙殿全身而退？
“传闻那仙殿中有古之大帝的残体，多少天骄进去都是有去无回......”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起，南宫正却仿佛未闻，只是走到一株千年古松下，轻抚着树干轻叹：“仙字杀机贯古今，玄中有天地啊......“
话音未落，便被几位须发皆白的老修士簇拥着进入主殿，只留下满场倒吸冷气的声音。
正当众人还在热议南宫正的出现时，一阵环佩叮当声从西侧传来。
只见两名女子并肩走来，前方那人身着素白宫装，乌发如瀑垂至腰际，肌肤莹白如玉，正是紫府圣女姚曦。
她身旁的女子则穿着一身淡紫纱裙，身姿婀娜，行走间裙摆摇曳生姿，宛如月下谪仙，正是万初圣女。
两人身后跟着数十名侍女，手中捧着盛放灵果的玉盘，所过之处灵气凝结成淡淡的光晕，引得周围的灵禽纷纷落至肩头，仿佛在朝拜一般。
“快看，摇光圣子来了！“人群中又起骚动。只见一名金衣男子浑身金光闪烁，周身环绕着圣光，正是摇光圣地的圣子。
他身后跟着的姬家神王同样气度不凡，紫色长袍飘飘，端的一幅好姿态。
就在这时，天边传来一声清越的鹏鸣，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团赤霞自南而来，霞光中隐约可见一名红衣男子的身影。
他身形挺拔如松，面容俊美如精心雕琢的璞玉，鸦青色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清澈，却又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正是妖族神子盘羽。
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火焰灵气，所过之处连空气中的薄雾都被染成了绯红色，引得沿途的鸾鸟纷纷追随。
与盘羽并肩而行的是一位白衣女子，她身着简单的布裙，未施粉黛，却难掩绝色容颜。
面对周围此起彼伏的问候，她只是微微颔首，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正是颜如玉。
两人身后跟着百余名妖族强者，金翅小鹏王，青衣，秦瑶等人皆在列。
阵容之盛丝毫不输人族各大势力。
叶凡望着那道红衣身影，眉头微微蹙起，盘羽对他的态度，很微妙，算不上盟友，也算不上敌人。
这些日子他虽在东荒崭露头角，斩杀了不少成名已久的圣子级人物，但深知自己与盘羽之间仍有不小的差距。
这位妖族神子自出世起便声名大噪，击败了姬家神王，如今更是被誉为最有可能冲击大帝之境的天骄，堪称横亘在同辈修士面前的一座大山。
天宫玉殿内，原本端坐着的各方雄主几乎同时失态。
就连一直含笑不语的西王母，也微微抬了抬眼，九凤簪上垂落的烟霞轻轻颤动。
这位人族大能不仅活着回来了，还敢在瑶池当众承认曾深入仙殿，这背后藏着的秘密，足以让整个天下为之疯狂。
“南宫兄，青铜仙殿中究竟有何玄机？那扇玄门之后......“南岭战神殿的战王按捺不住，声如洪钟般发问，话未说完就被南宫正抬手打断。
青衫老者端起玉杯，浅啜一口瑶池仙酿，酒液入喉化作一道七彩虹光，从他鬓角溢出。
“诸位稍安，“
他指尖轻抚竹篓边缘，里面的灵草仿佛有了灵性，叶片轻轻蹭着他的指腹。
“仙殿之事说来话长，今夜月色正好，不如先饮尽这杯酒，待蟠桃宴后，我自会将所见所闻全盘托出。“
西王母适时开口，鸾鸟般清越的声音抚平了殿内的躁动：“南宫兄既已应允，诸位便不必急于一时。“
她端坐于主位，九凤簪上的明珠流转着柔和的光，烟霞般的衣袂垂落地面，与殿中缭绕的云雾融为一体。
众人闻言渐次落座，目光却仍不自觉地瞟向南宫正。
天宫之内霎时重归肃穆，唯有殿角的编钟随着清风轻鸣，奏响古老的乐章。
瑶池丽人们踏着云气入场，素白的裙摆扫过地面时，竟在云雾中留下串串玉色花瓣。
她们身姿婀娜，舞步轻盈如蝶，旋转间衣袂翻飞，露出皓腕上缠绕的七彩丝带，丝带末端缀着的夜明珠，将一张张清丽的面容映照得宛如月中仙子。
殿外更是一派仙家气象。
百余只鸾鸟拖着长长的尾羽，在霞光中盘旋鸣唱，尾尖扫过琼楼玉宇的飞檐，抖落漫天金粉。
灵禽衔着千年灵芝从云端掠过，灵芝上的露珠滴落，落在下方的莲池中，惊得池里的金色鲤鱼腾跃而起。
叶凡有幸坐在天宫最末的玉案后，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玉杯。
能与这群活了数千年的老怪物同处一殿，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瑶池递来的请柬上写着“特邀源天师传人“，显然是冲着他的源术而来。
他抬眼扫过殿中，只见两侧的玉座上坐满了须发皆白的老者，他们大多闭目养神，偶尔睁开眼时，眸中会闪过与年龄不符的精光，那是修为深不可测的征兆。
整座天宫里，算上他自己，竟只有三个年轻人。
身侧的猴子正抓着个桃子大快朵颐，金睛时不时扫过殿中众人，嘴角还沾着桃汁。
这泼猴不知用了什么障眼法，竟把一身惊天妖气敛得干干净净，连对面那位修成天眼的源王都没能看穿，只当他是哪个隐世家族的小辈。
而坐在前排的盘羽，则与周遭的肃穆气氛格格不入。
红衣似火的少年单手支着下巴，鸦青色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指尖把玩着一枚玉珏。
盘羽坐在席间，从无人质疑他的资格。
单论实力，他早已在同辈中罕逢敌手，至于辈分？那更是深不可测了。
这些年关于他的身世，始终萦绕着层层迷雾，他同颜如玉一样，为一株不死药成帝的后代身份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无人存疑。
可更令人津津乐道的，是他与古之大帝的关系，真的只是后代这么简单吗？
有人猜测，他或许是某位远古大帝的亲子，当年被以秘法封印，跨越万古岁月苏醒于今世。
也有人断言，他本就是那个黄金时代的人物，凭特殊手段活到了现在。
种种推测并非空穴来风，他偶尔展露的神通、乃至举手投足间流露的气度，都像是一把把钥匙，不断叩击着世人对那段尘封历史的想象。
这般疑似帝子的身份，再加上冠绝当世的天赋与战力，纵观整个天宫，又有谁敢说一句“不配“？
叶凡知道，这妖族神子的身份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瑶池众人心照不宣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盘羽偶尔展露的神通里，分明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影子。
殿中众人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叶凡身上，带着探究与审视。
毕竟，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凭一己之力连斩数位圣子，还手握源天师传承，这本身就足够惊世骇俗。
有人好奇他接下来是否会应瑶池之请出手封印石王，也有人在暗中盘算，若是能将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拉入自家阵营，日后说不定能多一分抗衡其他势力的底气。
叶凡对这些目光浑不在意，他更关心的是南宫正口中的青铜仙殿。
可眼看宴席过半，老者始终与西王母等人谈论着上古秘闻，绝口不提仙殿之事，显然是打算将重头戏放在稍后的密谈中。
他心中微动，起身朝殿外走去，与其在这里听一群老怪物打机锋，不如去外面找李黑水他们痛饮几杯。
猴子见状，一把将啃剩的桃核丢进嘴里嚼碎，腾地跳起来跟上。
“这群老东西身上的味儿太冲，还不如外面的灵酒好闻。“
两人刚走出天宫，就见红衣一闪，盘羽竟也跟了出来。
少年脸上带着几分不耐，一屁股坐在不远处颜如玉身旁的玉案后，抱怨道
“一群人盯着我问东问西，好像我是什么会下蛋的灵禽。“
颜如玉闻言轻笑，抬手为他斟满一杯仙酿：“谁让神子如今是各方瞩目的焦点呢。“
她今日换了身月白长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缠枝莲纹，衬得本就清丽的面容愈发脱俗，说话时眼波流转，竟让周遭的霞光都黯淡了几分。
天宫之外的广场上热闹非凡。
数百张玉案沿着琼楼依次排开，各方势力的年轻子弟聚在此处，或高谈阔论，或举杯畅饮。
瑶池仙子们踩着云气穿梭其间，手中的玉壶里不断涌出琥珀色的仙酒，酒液入杯时竟会化作游动的小龙，引得众人啧啧称奇。
“小叶子，你可算出来了！“
李黑水远远就挥着手大喊，他身旁还坐着庞博与安妙依，桌上已经堆了十几个空酒壶
叶凡笑着走过去，刚在玉案后盘腿坐下，就感觉衣角被轻轻拽了拽。
低头一看，小囡囡正踮着脚往他怀里钻，小家伙穿着件粉色小袄，被周围的云雾没到了膝盖，只能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皱着小巧的琼鼻嘟囔
“烟......烟好多......“
众人顿时大笑起来，庞博赶紧将小囡囡抱到玉案上。
小家伙坐稳后，立刻伸手去够桌上的灵果，圆乎乎的小手抓住个水晶般的葡萄，塞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这是…”盘羽眯眼望着这个小女孩
为何有种莫名的感觉…
正热闹间，一道金光自人群中走来。金赤霄身着黄金战衣，甲胄上的云纹在霞光中熠熠生辉，老远就举杯笑道：“叶兄果然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一会儿。“
他身后跟着几位家族子弟，个个气息强横，显然都是族中的佼佼者。
叶凡举杯相迎，酒液入喉时，能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淌下，化作丝丝缕缕的灵气渗入四肢百骸。
这瑶池仙酿果然不同凡响，仅是一杯，就抵得上寻常修士数月的苦修。
“金兄找我何事？“
“也没什么，“金赤霄放下酒杯，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只是想问问叶兄，近日是否也曾遇见过远古杀手神朝的人？“
他眉头微蹙，“前几日我途经黑风岭时，遭人伏击，若非我身披家族至宝，恐怕已遭不测。“
话音未落，一道金衣身影翩然而至。
摇光圣子手持玉杯，俊朗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看来金兄与叶兄都遇见过那些藏头露尾的鼠辈，真是巧了。“
三人站在一起，顿时成了广场的焦点。
东荒的年轻英杰们纷纷侧目，眼中满是好奇，这三位最近风头正劲的人物，此刻竟在此处共论杀手神朝，显然其中藏着不寻常的关联。
“一群藏头露尾的蝼蚁罢了。”
红衣少年漫不经心的声音陡然响起，像是一块寒冰投入滚油，瞬间压过了广场上的喧嚣。
盘羽斜倚在玉案边，鸦青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有胆子就尽管来，下次再敢在本座面前耍这些阴沟里的伎俩，定叫他们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话音落下的刹那，周遭百余张玉案旁的修士竟齐齐噤声，连最远处的议论声都戛然而止。
若是换做旁人说这番话，恐怕早已被斥为狂妄无知，远古杀手神朝传承万古，隐于九天的阴影之中，不知有多少圣主级人物陨落在他们的暗杀之下，便是那些雄踞一方的古老世家，提及此名也要敛声屏气。
可这话从盘羽口中说出，却没有一人敢露出半分质疑。
所有人都记得，最先遭遇刺杀的便是这位妖族神子。
谁都以为这位年轻神子必死无疑，却不想他仅凭一己之力，不仅斩杀了所有杀手，让那面象征着杀戮与恐惧的黑旗在烈日下化为飞灰。
更令人心惊的是，此役之后，盘羽竟当众发布了反悬赏，凡能献上杀手神朝核心成员头颅者，可向他换取不菲的酬劳。
消息一出，整个东荒的修士都疯了，无数散修涌入神朝活跃的区域，硬生生搅得对方不敢露头。
“这等魄力……恐怕连战神殿的战王都未必敢有。”有人望着红衣少年的背影，低声感叹。
要知道，远古杀手神朝最记仇，百年前曾有一个传承久远的宗门不慎触怒了他们，一夜之间便被灭了满门，连宗祠里的灵牌都被碾碎成齑粉。
可盘羽不仅毁了他们的据点，还敢悬赏他们的头颅，这无异于当众扇了神朝一记响亮的耳光，稍有不慎便会引来灭顶之灾。
可偏偏，这位妖族神子就敢这么做。
这不仅是因为他深不可测的实力，更因为那份敢于直面万古凶煞的勇气。
盘羽似乎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抬手端仙酿，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他的唇角滑落，滴落在火红的衣袍上，竟像是燃起了点点金芒。
他瞥了眼远处脸色微变的金赤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杀手神朝若是真有能耐，便该像个男人一样光明正大地来战，躲在暗处阴暗爬行，也配称‘神朝’二字？”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不少人脸色发白。
“神子这话，怕是要把杀手神朝彻底得罪死了。”
李黑水凑到叶凡耳边低语，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不过我喜欢！这才叫真性情，总比某些人明明怕得要死，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好。”
叶凡没有接话，只是望着那个红衣身影，眸色渐深。
广场上的寂静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被一阵清风拂过琼楼的风铃声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