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林黛玉倒拔垂杨柳不迁贰
132.红烛剪影10
没等黛玉派人去找裴石过来，雪雁便附耳递话。
黛玉起身，与紫鹃匆匆回了闺房更衣。
紫鹃屏退了二楼的下人，待黛玉进了房，便在门口守着。
裴石见她进来，起身拱手：“抱歉，事出突然，只能委屈你过来。”
黛玉原以为他贸然约自己在闺房相见，未免轻率。
毕竟当初裴石将三皇子带进府时，已将沅凌的身世悉数相告，她亦在知情下庇护。
听完缘由，黛玉才觉此事确实事关重大，确实不容迟疑，也绝不能叫外人知道。
她缓声道：“既是如此，我会想法子周旋。但是你这边……要不先送沅凌出京去，免得引火烧身。”
黛玉想着后续该如何是好，可又见裴石抿唇不语，眉间紧蹙，便伸手想将人拉下来坐下。
谁知她在触及的刹那被生生退开，黛玉心中一动，笑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并无旁人瞧见。况且外面有紫鹃在，不用担心。”
黛玉还是抓住了裴石的衣袖，见他僵立不动，神色有些为难，便学着宝玉惯常哄人的模样，轻轻晃了晃。
“你个高，我瞧着脖子酸乏，你坐下罢。”
裴石终于随她坐下，黛玉心下微松。望着眼前这位一向冷峻、此刻却几近顺服的高大身影，她忽觉，宝玉的有些手段自己也能用用。
“你放心，我既然帮了这忙，便是想好了退路。沅凌的事情我们一点点商量，这事不会害了我，我也不会将你姐姐唯一的孩子拱手让人的。”
其实她什么都没想好，但是她知道这般说能叫他宽心一些。
裴石凝视她良久，忽然低声道：“其实此事最简单的法子，便是将冷宫那些女子尽数杀了——”
可他还没说完，黛玉纤手已覆在他手背上，只叫他一震。
“不行！”黛玉感受到裴石手背发凉，才知道他竟如此为难。
她语气坚定，“她们是无辜的，况且我还没到要你们背上这些人命的时候。”
裴石皱眉欲辩，黛玉却截住：“听我说。”
她翻过案上两个茶杯：“如今知晓沅凌身份的，不过几人。此杯是闯王。”
又添了一杯，装上茶水，“这是我们。”
见裴石冷静，她继续道：“可其实，还有一人……也不一定是他。”
裴石站起身，翻过另一个倒扣着的茶杯，道：“玄极寺上的北静王 。”
“正是。”黛玉一听便知裴石冷静下来了，便继续道，“沅凌一个未曾公开的皇子，隐秘了十年。闯王忽然得知，大概不是偶然。我想，最得利的，便是北静王，或与他同样意欲借前朝皇子笼络旧勋、重夺朝纲的人。既能叫闯王焦虑，也能借闯王向世人告知有前朝皇子流落民间，甚至能帮他们找回沅凌。”
裴石冷声道：“所以，你要把这事推还给北静王？”
黛玉笑而不语，只将杯中水倒入北静王那只茶杯中，水声清脆。
“反正不管沅凌的消息是不是他们透露给闯王的，但总归不能只是我们担心受怕，只要将北静王推到明面上，我们便能争得喘息之机。安顿好沅凌，这才是要紧。”
裴石叹道：“对不起，是我不慎才至于此。他们的人明明认得我，我也曾在北静王府露脸，却仍冒然将沅凌带进贾府。”
黛玉反倒浅浅一笑：“你不必自责。若真是北静王告密，他断不会逼闯王立刻搜府，否则岂不是害死沅凌？他们只要还想用真正的皇子，就会有所顾忌。只要这一层还在，我们便还有回旋之机。”
虽说冷宫的隐患尚未清理，沅凌去处亦未定，但裴石心头却像被她这几句话压住了燥意，安定下来。
两人隔着案几对视良久，屋内静得出奇。黛玉方才知道此事，竟没有过慌乱，或许正因有人替她焦虑，她反而能镇定。
忽而裴石神色一紧，望向房门。片刻后，果然传来敲门声：“姑娘，云姑娘来问了。”
黛玉应声道：“我这就下去。”转身却走到裴石身边，低声叮咛：“冷宫的事暂且别急。沅凌能隐匿十年，不会轻易因她们而暴露。今晚最要紧的，是先将孩子安顿好。”
说完她唤紫鹃进来，进了里间，简单换了身上的钗环和袄子。
临出门时，回首见裴石仍安静地站在原处，便向他展颜一笑：“等我回来。”
暗卫们等着裴石示意，一听是林姑娘说先不要动那些人，便也都依了。
裴石让暗卫分头查探京中是否有玄极寺的人潜入，又派两人去宫中盯紧冷宫被带出的女子，便支身去找沅凌。
裴石并没有说原由，沅凌静静抬头望着他，听明日离开贾府，只迟疑了一瞬，轻声问：“那……以后我还能见林姐姐吗？”
裴石的目光柔了几分，抬手轻抚孩子的发顶，语气温和而笃定：“只是暂时的，等眼前的事过了，以后我们会跟林姐姐一直在一起。”
沅凌眼里亮起期待，毫不犹豫点头：“嗯，都听小叔叔的。”
黛玉再回席间，只见众人神色各异。
尤其是湘云满面恼意，宝玉则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卫夫人见她回来，竟亲自起身迎上两步，笑叹道：“你可算是回来了。这饭桌没了你，大家吃着都不自在。”
黛玉一路走回自己的位置，还没坐下便道：“卫大人，夫人，方才我觉着有些冷，本想去换件衣裳，结果府中有事耽搁了一下，是我失礼了。”
卫太尉显然不是在意这些虚礼的人，摆手道：“林姑娘如今不仅管家，还兼着朝廷赈民之事，正经忙人一个。我们既是一家亲眷，何必拘泥虚礼。”
黛玉仍郑重举杯赔罪，这才坐定。
眼见席上两家人都在，心中一转，忽有了主意。
“卫公子，方才你说想与我府中护卫总领切磋武艺，只怕今日没有办法了……”黛玉突然起了新话题，“扫了公子雅兴，我做主子的向你赔罪。”
卫若兰一顿，连忙起身拱手：“不过小事，怎敢劳姑娘挂怀！”
这事被黛玉这么一抬，倒叫所有人都在意起来。本来这饭也快吃完了，便到一旁说起话来。
只见黛玉忽然道：“其实也是我没管教好下人，竟叫他们四下嚷嚷我进宫教习的事。宫里催得急，我打算这两日便将府中诸务交还二哥哥打理。当年我来贾府时父亲带来了一些林家的家私，老太太还与我了，自然要托裴总领送出府去。”
莫说宝玉为首的众人皆是一惊，便是在屋里伺候的莫云和小红都心中一震。
宝玉率先惊呼，急急起身道：“怎得如此匆忙？便是宫里差事再紧，也用不着急着搬离。妹妹仍可安心住在府中！”
湘云却抢着道：“我瞧着这样反倒好，林姐姐只管专心宫务，不必再劳神别人的家事。”
这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便是嘲讽，但是这话是从史湘云口中说出的，只叫方才在席上便遭湘云质问的宝玉觉得刺耳。
“云妹妹怎能这样说！林妹妹若出了贾府，还能往哪去？”
宝玉忙看向黛玉，道，“妹妹若嫌管家烦琐，自可择人代理，何必连住处都舍了？林妹妹，你只管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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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都成的！”
“你叫林姐姐用什么身份留在贾府？是把这当家主子的位子让给她，还是叫她只寄人篱下？”
湘云扬声道：“林姐姐与我虽比不上跟二哥哥亲，但是我们姐妹到底也是远房表亲。她在贾府看人脸色，不如来我们卫府小住，我们自然将她奉为上宾！”说罢，她目光含笑，望向卫太傅。
湘云毕竟给卫府生了一儿一女，又讨全家喜欢，卫太傅自是偏心，捋须点头：“这话也极是。”
宝玉登时气得指着湘云叫道：“云妹妹，你是存心与我作对么！”
宝钗连忙起身，将宝玉按住，柔声劝道：“云妹妹说话快了些，你也别与她较真。”
她看想黛玉，假意劝道：“如今世道纷乱，在宫中做事也未必安稳。二爷不过是忧着妹妹前程。妹妹若住在府中，总有依靠。”
卫若兰也赶紧劝湘云：“夫人，这事还得林姑娘自己做主，别惹玉兄生气了。”
黛玉身侧的紫鹃又替她斟了茶。她却只是低首慢慢呷着，一言不发。
她此番骤然提起离府之事，并非急于离去，而是借运送家私之名，让本就以林氏旁支子弟的身份暂住的沅凌，自然而然地跟着运送林府家私的车马离京。
卫太尉曾是前朝旧臣，卫夫人亦是有品阶的外命妇。
见席上小辈们方才仍为黛玉去留争执不休，夫人心下不忍，遂和声劝道：“林姑娘往后在宫中供职，终究要有所凭依才稳妥。姑娘虽蒙圣眷，受聘为教习女官，位分自然高过寻常在内司职之女。但宫中妃嫔、命妇以及有世家背景的女官不在少数，她们难免以门第家世相较。姑娘若孤身一人，只怕处处难以周全。”
卫夫人此言，拳拳出自关怀，黛玉自不能敷衍，于是正色应道：“我明白夫人意思。可我进宫之事若有凶险，岂敢祸及两家？”
说罢，她转首看向宝玉与湘云，语声温婉：“贾府虽家业尚存，但也须韬光养晦。我非贾氏子嗣，亦不能久为贾府家主，终有一日仍要归于林氏旧门。二哥哥与云妹妹皆是真心待我，我若将来在宫中遇到难处，纵无依仗，想来也不会被二位弃之不顾。”
宝玉听罢，神情一黯，自觉是贾府无能不能庇护林妹妹，颓然坐下。
湘云则连声许诺，以表姐妹情谊。
正如卫若兰所劝：黛玉既已定下此意，旁人再难劝转。
黛玉送走了客人，回到书房便见小红和莫云仍等在荣禧堂。
她原打算过了年再离开贾府，如今仓促，眼前的心腹还需要安顿。
她早已为莫云一家在城西置了宅子，并打算将京中属于自己的商号交于小红和贾芸管着，权当帮她收商铺的租子。
莫云可帮着做些事，也可安享晚年了。
家在贾府边上，林之孝又葬在京中，莫云起初担忧自家难以脱身，只能依附贾府。
如今见主子早有筹画，心下感激，小红更是感动。往后虽不再是主仆，却仍郑重许诺，必当竭力为林姑娘守好产业。
黛玉又令左秋梅和雪雁连夜打点林府家私，预备明日以迁居回乡之名送出京去。
一番安置，已是更鼓落锁之时，黛玉巡完回来已是累极。
暗卫彻夜打探消息，果然带回线索。裴石入书房时，只见黛玉已伏案而睡。
从前她因体弱，纵在榻上也难安眠，如今却困倦至此，竟能倚案沉沉入梦。
裴石立在灯影下，烛影摇曳中，听她呼吸绵长，唇边不觉漾出一丝笑意。他并未怪她爽约，反而轻轻将人抱起，有紫鹃帮着，送回卧房。
黛玉起身，与紫鹃匆匆回了闺房更衣。
紫鹃屏退了二楼的下人，待黛玉进了房，便在门口守着。
裴石见她进来，起身拱手：“抱歉，事出突然，只能委屈你过来。”
黛玉原以为他贸然约自己在闺房相见，未免轻率。
毕竟当初裴石将三皇子带进府时，已将沅凌的身世悉数相告，她亦在知情下庇护。
听完缘由，黛玉才觉此事确实事关重大，确实不容迟疑，也绝不能叫外人知道。
她缓声道：“既是如此，我会想法子周旋。但是你这边……要不先送沅凌出京去，免得引火烧身。”
黛玉想着后续该如何是好，可又见裴石抿唇不语，眉间紧蹙，便伸手想将人拉下来坐下。
谁知她在触及的刹那被生生退开，黛玉心中一动，笑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并无旁人瞧见。况且外面有紫鹃在，不用担心。”
黛玉还是抓住了裴石的衣袖，见他僵立不动，神色有些为难，便学着宝玉惯常哄人的模样，轻轻晃了晃。
“你个高，我瞧着脖子酸乏，你坐下罢。”
裴石终于随她坐下，黛玉心下微松。望着眼前这位一向冷峻、此刻却几近顺服的高大身影，她忽觉，宝玉的有些手段自己也能用用。
“你放心，我既然帮了这忙，便是想好了退路。沅凌的事情我们一点点商量，这事不会害了我，我也不会将你姐姐唯一的孩子拱手让人的。”
其实她什么都没想好，但是她知道这般说能叫他宽心一些。
裴石凝视她良久，忽然低声道：“其实此事最简单的法子，便是将冷宫那些女子尽数杀了——”
可他还没说完，黛玉纤手已覆在他手背上，只叫他一震。
“不行！”黛玉感受到裴石手背发凉，才知道他竟如此为难。
她语气坚定，“她们是无辜的，况且我还没到要你们背上这些人命的时候。”
裴石皱眉欲辩，黛玉却截住：“听我说。”
她翻过案上两个茶杯：“如今知晓沅凌身份的，不过几人。此杯是闯王。”
又添了一杯，装上茶水，“这是我们。”
见裴石冷静，她继续道：“可其实，还有一人……也不一定是他。”
裴石站起身，翻过另一个倒扣着的茶杯，道：“玄极寺上的北静王 。”
“正是。”黛玉一听便知裴石冷静下来了，便继续道，“沅凌一个未曾公开的皇子，隐秘了十年。闯王忽然得知，大概不是偶然。我想，最得利的，便是北静王，或与他同样意欲借前朝皇子笼络旧勋、重夺朝纲的人。既能叫闯王焦虑，也能借闯王向世人告知有前朝皇子流落民间，甚至能帮他们找回沅凌。”
裴石冷声道：“所以，你要把这事推还给北静王？”
黛玉笑而不语，只将杯中水倒入北静王那只茶杯中，水声清脆。
“反正不管沅凌的消息是不是他们透露给闯王的，但总归不能只是我们担心受怕，只要将北静王推到明面上，我们便能争得喘息之机。安顿好沅凌，这才是要紧。”
裴石叹道：“对不起，是我不慎才至于此。他们的人明明认得我，我也曾在北静王府露脸，却仍冒然将沅凌带进贾府。”
黛玉反倒浅浅一笑：“你不必自责。若真是北静王告密，他断不会逼闯王立刻搜府，否则岂不是害死沅凌？他们只要还想用真正的皇子，就会有所顾忌。只要这一层还在，我们便还有回旋之机。”
虽说冷宫的隐患尚未清理，沅凌去处亦未定，但裴石心头却像被她这几句话压住了燥意，安定下来。
两人隔着案几对视良久，屋内静得出奇。黛玉方才知道此事，竟没有过慌乱，或许正因有人替她焦虑，她反而能镇定。
忽而裴石神色一紧，望向房门。片刻后，果然传来敲门声：“姑娘，云姑娘来问了。”
黛玉应声道：“我这就下去。”转身却走到裴石身边，低声叮咛：“冷宫的事暂且别急。沅凌能隐匿十年，不会轻易因她们而暴露。今晚最要紧的，是先将孩子安顿好。”
说完她唤紫鹃进来，进了里间，简单换了身上的钗环和袄子。
临出门时，回首见裴石仍安静地站在原处，便向他展颜一笑：“等我回来。”
暗卫们等着裴石示意，一听是林姑娘说先不要动那些人，便也都依了。
裴石让暗卫分头查探京中是否有玄极寺的人潜入，又派两人去宫中盯紧冷宫被带出的女子，便支身去找沅凌。
裴石并没有说原由，沅凌静静抬头望着他，听明日离开贾府，只迟疑了一瞬，轻声问：“那……以后我还能见林姐姐吗？”
裴石的目光柔了几分，抬手轻抚孩子的发顶，语气温和而笃定：“只是暂时的，等眼前的事过了，以后我们会跟林姐姐一直在一起。”
沅凌眼里亮起期待，毫不犹豫点头：“嗯，都听小叔叔的。”
黛玉再回席间，只见众人神色各异。
尤其是湘云满面恼意，宝玉则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卫夫人见她回来，竟亲自起身迎上两步，笑叹道：“你可算是回来了。这饭桌没了你，大家吃着都不自在。”
黛玉一路走回自己的位置，还没坐下便道：“卫大人，夫人，方才我觉着有些冷，本想去换件衣裳，结果府中有事耽搁了一下，是我失礼了。”
卫太尉显然不是在意这些虚礼的人，摆手道：“林姑娘如今不仅管家，还兼着朝廷赈民之事，正经忙人一个。我们既是一家亲眷，何必拘泥虚礼。”
黛玉仍郑重举杯赔罪，这才坐定。
眼见席上两家人都在，心中一转，忽有了主意。
“卫公子，方才你说想与我府中护卫总领切磋武艺，只怕今日没有办法了……”黛玉突然起了新话题，“扫了公子雅兴，我做主子的向你赔罪。”
卫若兰一顿，连忙起身拱手：“不过小事，怎敢劳姑娘挂怀！”
这事被黛玉这么一抬，倒叫所有人都在意起来。本来这饭也快吃完了，便到一旁说起话来。
只见黛玉忽然道：“其实也是我没管教好下人，竟叫他们四下嚷嚷我进宫教习的事。宫里催得急，我打算这两日便将府中诸务交还二哥哥打理。当年我来贾府时父亲带来了一些林家的家私，老太太还与我了，自然要托裴总领送出府去。”
莫说宝玉为首的众人皆是一惊，便是在屋里伺候的莫云和小红都心中一震。
宝玉率先惊呼，急急起身道：“怎得如此匆忙？便是宫里差事再紧，也用不着急着搬离。妹妹仍可安心住在府中！”
湘云却抢着道：“我瞧着这样反倒好，林姐姐只管专心宫务，不必再劳神别人的家事。”
这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便是嘲讽，但是这话是从史湘云口中说出的，只叫方才在席上便遭湘云质问的宝玉觉得刺耳。
“云妹妹怎能这样说！林妹妹若出了贾府，还能往哪去？”
宝玉忙看向黛玉，道，“妹妹若嫌管家烦琐，自可择人代理，何必连住处都舍了？林妹妹，你只管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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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林姐姐用什么身份留在贾府？是把这当家主子的位子让给她，还是叫她只寄人篱下？”
湘云扬声道：“林姐姐与我虽比不上跟二哥哥亲，但是我们姐妹到底也是远房表亲。她在贾府看人脸色，不如来我们卫府小住，我们自然将她奉为上宾！”说罢，她目光含笑，望向卫太傅。
湘云毕竟给卫府生了一儿一女，又讨全家喜欢，卫太傅自是偏心，捋须点头：“这话也极是。”
宝玉登时气得指着湘云叫道：“云妹妹，你是存心与我作对么！”
宝钗连忙起身，将宝玉按住，柔声劝道：“云妹妹说话快了些，你也别与她较真。”
她看想黛玉，假意劝道：“如今世道纷乱，在宫中做事也未必安稳。二爷不过是忧着妹妹前程。妹妹若住在府中，总有依靠。”
卫若兰也赶紧劝湘云：“夫人，这事还得林姑娘自己做主，别惹玉兄生气了。”
黛玉身侧的紫鹃又替她斟了茶。她却只是低首慢慢呷着，一言不发。
她此番骤然提起离府之事，并非急于离去，而是借运送家私之名，让本就以林氏旁支子弟的身份暂住的沅凌，自然而然地跟着运送林府家私的车马离京。
卫太尉曾是前朝旧臣，卫夫人亦是有品阶的外命妇。
见席上小辈们方才仍为黛玉去留争执不休，夫人心下不忍，遂和声劝道：“林姑娘往后在宫中供职，终究要有所凭依才稳妥。姑娘虽蒙圣眷，受聘为教习女官，位分自然高过寻常在内司职之女。但宫中妃嫔、命妇以及有世家背景的女官不在少数，她们难免以门第家世相较。姑娘若孤身一人，只怕处处难以周全。”
卫夫人此言，拳拳出自关怀，黛玉自不能敷衍，于是正色应道：“我明白夫人意思。可我进宫之事若有凶险，岂敢祸及两家？”
说罢，她转首看向宝玉与湘云，语声温婉：“贾府虽家业尚存，但也须韬光养晦。我非贾氏子嗣，亦不能久为贾府家主，终有一日仍要归于林氏旧门。二哥哥与云妹妹皆是真心待我，我若将来在宫中遇到难处，纵无依仗，想来也不会被二位弃之不顾。”
宝玉听罢，神情一黯，自觉是贾府无能不能庇护林妹妹，颓然坐下。
湘云则连声许诺，以表姐妹情谊。
正如卫若兰所劝：黛玉既已定下此意，旁人再难劝转。
黛玉送走了客人，回到书房便见小红和莫云仍等在荣禧堂。
她原打算过了年再离开贾府，如今仓促，眼前的心腹还需要安顿。
她早已为莫云一家在城西置了宅子，并打算将京中属于自己的商号交于小红和贾芸管着，权当帮她收商铺的租子。
莫云可帮着做些事，也可安享晚年了。
家在贾府边上，林之孝又葬在京中，莫云起初担忧自家难以脱身，只能依附贾府。
如今见主子早有筹画，心下感激，小红更是感动。往后虽不再是主仆，却仍郑重许诺，必当竭力为林姑娘守好产业。
黛玉又令左秋梅和雪雁连夜打点林府家私，预备明日以迁居回乡之名送出京去。
一番安置，已是更鼓落锁之时，黛玉巡完回来已是累极。
暗卫彻夜打探消息，果然带回线索。裴石入书房时，只见黛玉已伏案而睡。
从前她因体弱，纵在榻上也难安眠，如今却困倦至此，竟能倚案沉沉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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