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老同学来求助，不长庄稼
寒风卷着雪沫，刮得人脸生疼。
李大苗将手中的红缨枪攥得更紧了些。
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村口，他身上的旧中山装颜色都洗淡了，斜挎的帆布包也磨损得厉害，满面倦容。
“站住，什么人？”李大苗厉声喝道，另外两个治安队员心领神会，从两侧包抄，将那人困在中间。
三根长枪的枪尖直指着自己，徐爱军连忙高举双手，手背冻得又红又肿，他开口时声音都有些打颤：“同志，我找人……李复兴是在这个村吗？”
他哈出的一口白气瞬间蒙住了防风镜，他急忙抬起袖子去擦，露出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
李大苗的眼神一眯。
这个时节，专程跑来找二十一叔的外乡人可不多见。
他的视线扫过对方背包里露出的一个纸角，将红缨枪一横，拦住去路：“村里是有个李复兴！”
徐爱军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身子晃了晃，抬手抹掉额上的冷汗：“太好了，能请他来一趟吗？我需要他做个证明。”
李大苗的目光落在那人胸前一颗纽扣上，缝线的针脚有些粗疏歪扭，跟二十一叔缝补的手艺一模一样。
他心头一动，把枪递给旁边的同伴：“你们看好他。”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朝村里跑去。
身后，同伴的盘问声和徐爱军含糊的回答顺着风传来：“我……从城里来的……”
李大苗捏紧了口袋里的哨子，只盼着这次又是二十一叔能解决的麻烦事。
李复兴正围着炉子烤火，院门就被人拍得山响。
他一开门，就见李大苗撑着膝盖直喘粗气：“二十一叔，村口来了个叫徐爱军的人，点名要找你！”
李复兴拧着眉毛想了半天，对这个名字实在没什么印象。
“带我去看看。”
两人赶到村口时，徐爱军正被两个队员看守着，缩着肩膀不停地跺脚取暖。
李复兴打量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头和微微佝偻的背影，一段尘封的记忆渐渐浮现。
“你是……我同学？”李复兴不确定地问。
徐爱军闻声猛然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里迸发出光彩：“对！对！”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复兴，我是徐爱军啊！坐你旁边那个！我们还一起拆过收音机，你忘了？”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李复兴记忆的门。
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对方冻得像冰块一样的手。
见两人相认，李复兴朝李大苗挥了挥手。
李大苗随即收了枪，他留意到，徐爱军跟在二十一叔身后时，走起路来有点瘸，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深一串浅的脚印。
没走多远，李复兴就推开了自家的院门，侧身让徐爱军先进去。
“奶！家里来客了！”他冲着正冒出腾腾热气的厨房喊。
一位系着蓝布围裙的老太太从门里探出身子，脸上堆满了笑意：“哎哟，快让客人进屋，炕上暖和！”
厨房里飘出炖白菜的香气，让人浑身都舒坦起来。
听闻李复兴说有客人，老人家立刻来了精神，念叨着不能怠慢，便要去切下那块一直舍不得吃的腊肉。
堂屋里，炉火烧得正旺，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轻轻晃动。
李复兴给徐爱军沏了杯热茶，升腾的雾气里，徐爱军想起了读书时，李复兴塞给他的那几张皱巴巴的饭票。
“在单位还习惯吧？”李复兴一边拨弄着炉火，一边随口问道。
徐爱军眼神飘忽了一下，含糊地应了声还行，只说很久没见，特地来看看他。
李复兴从他的神态里看出了几分言不由衷，但既然他不想说，李复兴也就没再深究。
奶奶一声“吃饭了”，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李复兴应声起身，去厨房端菜。
桌上很快就摆得满满当当：腊肉炖粉条香气四溢，酸辣土豆丝清脆爽口，炒鸡蛋金黄蓬松，还有那流着红油的咸鸭蛋，在灯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徐爱军看着这在物资贫乏的当下堪称豪奢的一餐，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眼里满是震撼与久违的期盼。
“愣着干嘛，动筷子啊！”李复兴说着，夹了一大块炖得软烂的腊肉到他碗里。
李奶奶和老爷子也满脸慈爱地催促他多吃点。
徐爱军张了张嘴，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又被一块金黄的炒蛋堵了回去。
他低头看着堆尖的饭碗，想起自己近来啃着冷硬馒头和咸菜度日的窘迫，一股强烈的饥饿感瞬间席卷而来。
第一口饭菜滑入喉咙，那浓郁的肉香让他鼻头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这顿饭带来的不只是口腹的满足，更是一种被惦记和关怀的感动。
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狼吞虎咽的欲望，可吃饭的速度却怎么也慢不下来。
见他吃得急切，李复兴和两位老人相视而笑，又不住地往他碗里添菜，嘴里叮嘱着：“慢点吃，锅里还有。”
最终，一滴滚烫的泪还是砸进了碗里，混着饭菜被他咽了下去。
这满屋的暖意与情谊，仿佛能将他所有的辛劳都涤荡干净。
饭后，徐爱军看着李复兴给炉子续上新炭，那跳动的火光给了他勇气，他终于开口：“复兴，能不能……请你去我们村里一趟？”
屋子里的空气霎时安静了下来。
徐爱军那双青筋毕露的手死死地握着，指关节泛白，虎口处一道结了痂的口子像是他此行艰难的注脚。
李复兴的目光落在那双手上，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连着三年，地里长出的苞谷穗子跟干瘪的指头似的。”徐爱军一开口，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家底都掏空了，岁数大的人饿得没办法，只能拿树皮充饥。”
李复兴没说话，拎起茶壶给他续上水。
滚烫的茶水里，晃动着徐爱军那张被风霜刻满愁苦的脸。
窗棂被风吹得呜呜作响。
徐爱军忽然一把攥住李复兴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都说你有点石成金的本事，报上都登了！你跟我走一趟，救救我们那片荒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