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范隐,但我就是狂爱吃柑橘的小胖子

第281章 给二皇子警告

篝火堆中的枯枝发出“噼啪”的爆响,一蓬火星飞溅而起,挣扎着向上窜了半寸,便被四周浓得化不开的阴冷雾气无情吞没。

谢必安那张素来冷峻如冰的脸,在明灭不定的火光映照下,线条愈发显得刚硬,神情变幻,宛如幽都地府里沉默的判官。

下一瞬,范隐手腕微不可查地一振。

那根刚刚还悠闲串着烤肉,被油脂浸润得乌黑发亮的竹签,骤然消失在他手中。

一道凝练的乌光悍然撕裂了身前乳白色的浓雾,带起一声尖锐到刺耳的破风呼啸,其势迅猛,目标直指谢必安的眉心要害。

谢必安的瞳孔在那一刹那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完全没料到,对方的反应竟是如此的暴烈直接,连一句最基本的场面话都吝于给予。

这根本不是谈判,这是猎杀。

念头在脑中炸开的瞬间,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腰腹肌肉猛然收紧,整个人如同一张被拉满的强弓,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向后急仰。身形在半空中迅捷无比地一转,带起一片衣袂的残影。

致命的乌光几乎是擦着他束起的发冠飞过。

“咄!”

一声闷响,竹签没入他身后一棵合抱大树的树干,直至末端,尾部兀自高频率地嗡嗡颤动,宣泄着其中蕴含的可怕力道。

“别动手,我是谢必安。”

他双脚刚一沾地,立刻沉声开口,试图将这失控的局面拉回正轨。

话音未落,一股更为强横霸道的劲风已然扑面,吹得他鬓发狂舞。

范贤不知何时已鬼魅般欺至他身前,周身真气毫无保留地鼓荡起来,一拳轰出。这一拳没有任何花哨,简单,直接,却裹挟着仿佛能将山岩都轰碎的千钧之力。

谢必安的右手才刚刚握住剑柄,根本来不及出鞘。电光石火间,他只能以左手握住剑鞘,运足全身力气,横档于胸前。

“砰!”

沉闷如擂鼓的撞击声炸开。

谢必安只觉得一股沛莫能御的巨力顺着剑鞘疯狂涌入自已手臂,虎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双脚不受控制地在湿滑的地面上向后犁出两道深深的划痕,足足滑出数尺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心中掀起滔天骇浪,这范家兄弟,一个出手狠辣,一个力大无穷,全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范贤一击未能全功,攻势却如钱塘江潮,一浪高过一浪,连绵不绝。拳脚并用,大开大合,逼得谢必安只能狼狈地挥舞着剑鞘,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格挡闪避,步步后退。

浓雾之中,两道身影兔起鹘落,快得只剩下模糊的残影,以及一声声令人牙酸的沉闷撞击。

在又一次险之又险地格开一记重拳后,谢必安抓住那稍纵即逝的空隙,急声喝道。

“我不是来打架的。”

“我只是来传话的。”

范贤狂风骤雨般的动作戛然而止。他听到这话,才像是刚反应过来,收了拳势,后退一步。

他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头。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啊?”

“你看这都误会了。”

说着,范贤还真就上前两步,伸出手在谢必安那有些凌乱的衣衫上拍了拍,仿佛要为他掸去根本不存在的尘土。

谢必安被他这番变脸般的操作弄得心头一滞,一口气不上不下,只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哎呀,谢老兄应该是来找我哥的,来,来。”

范贤热情得过分,一把拉住谢必安的胳膊,将他带到篝火旁,自已则一屁股坐回了原位,仿佛刚才那个要人性命的猛人不是他一样。

谢必安站在范隐身侧,呼吸依旧有些急促,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着那个依旧在慢条斯理翻动着烤肉的始作俑者,范隐,终于忍不住压着火气开口。

“范大人,为何二话不说就下杀手?”

他抬手指了指远处树干上那根仍在颤动的竹签。

“刚刚那一下,可是冲着我的眉心来的。那股力道,若是打实了,我这条命今天就得交代在这里。”

范隐甚至没有抬头看他,语气随意得就像在谈论今晚的雾气是不是大了点。

“谁让你大半夜来的。”

“大半夜来也就算了,还趁着这么大的雾,飘过来跟个鬼一样,不打你打谁?”

谢必安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你以为我想?”

“还不是为了躲开使团其他人的耳目,我只能趁着大雾过来寻你们。”

范隐这时终于舍得抬起头,左手伸出,将一串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的肉串递到谢必安面前。

“有啥子事哦?”

谢必安没有去接那串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烤肉,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递了过去。

“二皇子殿下知道你们已经抵达边境,特意命我来给你送一份名单。”

范隐的目光在那张纸条上停留了一瞬,却没有伸手去接。他反而收回了递出去的肉串,自已放到嘴边。

“好巧啊。”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在雾气里显得有些飘忽。

“我们刚刚还在说这件事。”

谢必安递出纸条的手臂就那么悬在半空,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尴尬。

范隐慢悠悠地咬下一块烤肉,咀嚼着,声音因此有些含糊不清。

“我记得,之前你们家殿下好像来求过我,要让我放他一马的。”

他话锋陡然一转,眼神也随之变得锐利如刀,刺得人皮肤生疼。

“不过很可惜,这事儿,有点大啊。”

“已经不是我能做主的了。”

谢必安听到此话,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声音也彻底冷了下来。

“范大人,你可是亲我家殿下说好的。”

“你这是想反悔?”

范隐嗤笑一声,将吃完的竹签随手丢进火里,火苗“腾”地窜高了一截。

“我记得,那次聊天,我好像从未答应过,要帮你家殿下掩盖走私一事啊。”

谢必安闻言,脑中“嗡”的一声,如遭雷击。

他竭力在混乱的思绪中回想那日范隐与二皇子见面的每一个细节。

二皇子问,范提司能否高抬贵手。

范隐说,查账是陈院长的嘱托,他不能空手而归。

二皇子说,会给他几个贪赃枉法之徒,当替罪羊交差。

范隐反问,那些人是不是真的罪有应得。

二皇子拍着胸脯保证。

然后……然后范隐就只说了一句“那就好”。

对,就是这句。他真的,一个字,一个承诺,都没有给过。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只是用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将一切都拖延了下来。

他自始至终都在诓骗二殿下!他先用言语稳住二殿下,让他放松警惕,自已则在暗中搜集所有证据,只等时机成熟,便要将二殿下一网打尽!

念及于此,一股被当成傻子般愚弄的极致羞辱感,混杂着彻骨的寒意,瞬间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铮——”

一声清越激昂的剑鸣声,悍然划破了死寂的夜空。

谢必安的长剑豁然出鞘,森冷的剑尖在跳跃的火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不差分毫地直指范隐的咽喉。

那张写着名单的纸条,被激荡的剑气卷起,在空中飘飘摇摇,最终落向了燃烧的火堆。

他出剑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连一旁的范贤都只是刚刚皱起了眉头。

周遭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滞,死寂的浓雾里,只有长剑本身的嗡鸣声在固执地回响,将气氛衬托得愈发诡异森然。

两个呼吸之后。

“大人!”

“我听到剑出鞘的声音,可是有情况?”

王七年和高达的身影从浓雾中猛地冲了出来,话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焦急。

可当他们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两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

谢必安手持长剑,剑尖距离范隐的喉咙不足三寸,神情紧绷,杀气几乎凝为实质。

而本该是局势最危险的范隐和范贤,却依旧稳如泰山。

范贤甚至还有闲心拿起一串新的烤肉,放在嘴边吹了吹热气。

“大人!”

高达瞬间反应过来,双目赤红,爆喝一声,腰间的佩刀也已出鞘半寸,刀锋的寒光一闪而过。

“不必紧张。”

范隐淡淡地吐出四个字,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高达的动作瞬间僵住,满腔的焦急与杀意,硬生生被这两个字压了回去。他站在那里,进退不得,额角青筋暴起。

一时间,三方人马就这么僵持住了。

持剑的谢必安,被剑指着的范隐,还有一旁急于护驾却不敢动弹的高达与王七年。

紧张的气氛几乎要将空气点燃。

唯独范隐,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那柄抵着他要害的,不是名震京城的“第一快剑”,而是一根无聊透顶的枯树枝。

他终于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玩味的嘲弄。

“怎么?”

“只敢拿剑指着我?”

“不敢真的动手?”

谢必安确实不敢。

在剑尖递出的那一瞬间,他身为顶尖剑客的直觉,便向他发出了最疯狂、最歇斯底里的警报。

一股难以言喻的森寒凉意从他的尾椎骨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那是一种刻印在生命本源深处的恐惧,仿佛只要他的剑再前进一分一毫,自已就会立刻身首异处,神魂俱灭。

这种感觉,是面对天敌时的战栗,毫无道理,却又无比真实。

一滴冷汗,压垮了所有的倔强,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他的衣领上。

范隐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不敢动手,就把剑收了。”

“别摆在这里碍眼。”

谢必安咬紧了牙关,牙龈甚至渗出了血丝。他持剑的手没有丝毫动摇,这是他身为一名剑客,最后的、也是仅剩的尊严。

“看来,是不想自已收剑啊。”

范隐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他将左手上的肉串全部换到右手,然后,缓缓抬起了空着的左手。

他伸出左手,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动作轻描淡写,迎向了那闪烁着致命寒光的剑尖。

最终,他的指尖,就那么轻轻地,碰触在了谢必安的长剑剑身之上。

屈指。

一弹。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宛如琉璃碎裂的声响,在死寂的夜里回荡开来,异常清晰。

紧接着,在谢必安骇然欲绝的目光中,他那柄跟随自已多年、由百炼精钢千锤百炼而成的心爱长剑,从范隐指尖触碰之处开始,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裂纹如闪电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

“咔嚓……咔嚓……”

剑身在一连串密集的脆响中,寸寸碎裂,化作无数银亮的碎片,叮叮当当地散落一地,在火光下闪着凄美的光。

那股崩碎了百炼精钢的恐怖力道,竟然没有一丝一毫传递到他的手上。

谢必安瞪大了眼睛,视野里只剩下自已手中那个光秃秃的、可笑的剑柄。

范隐收回手指,脸上的玩味消失不见,语气变得冰冷刺骨。

“看来,你们是忘了我说过的话。”

“我说我有毁灭世界的力量,只是我懒得用。我希望你们,能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他目光陡然一寒,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回去告诉老二,走私的事,我会明明白白地送上去。”

“但我会给他一条生路,让他做好准备,等我回去。”

谢必安浑身剧震,从那巨大的、几乎将他神智冲垮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剑身碎片,又抬头看了看范隐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最后,反手将那个光秃秃的剑柄,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重新插回了腰间的剑鞘。

他对着范隐,深深地,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然后,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他修长的身影,很快就再次融入了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