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木兰花（6）

天亮了，阳光撒进屋里。扎在凶徒身上的根须，被阳光一照，根根断裂。那些根须如有生命般，快速消失在凶徒老大体内。单看表面，看不出任何异常。徐亿年看得胆战心惊，悄声问：“他是死了吧？”

慕笙：“没死，但跟死了差不多。”

凶徒老大成了木兰花的傀儡，它让凶徒老大告诉村长，说那对儿小夫妻变成了恶鬼，仅靠山神庙难以镇压，需得献祭。这第一个要被献祭的是村长的孙子。

村长只有一个儿子，被娇惯长大，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十几岁，就能为了一两银子，追着母亲打。村长没办法，尽早给他说了一门亲事，想着新妇进门后他能有所收敛。

爹娘教了十几年都没教导好的人，指望一个刚进门的新妇去教，想法过于美好。村长的儿子成婚后，不仅没有改好，反而变本加厉。

过度饮酒，伤了他的身子，让他子嗣艰难。为给家里留个后，村长的媳妇儿给自己的亲儿子下了药，用的还是那种兽药。

子嗣有了，就是村长的这个小孙子，儿子彻底废了，整日混迹于酒肆和赌坊。在村长的小孙子满周岁那天，村长的儿子被打死了。

人死了，债还在。还是那对儿善良的小夫妻，用打猎和卖粮食攒下的钱，替村长的儿子还了债。

可惜，好人没好报。

小夫妻遇害那晚，村长有经过他们家门口。若他能及时出声，小夫妻未必会死。他装聋作哑的离开了。

徐亿年不平道：“这也太没良心了。”

慕笙：“利益面前，良心又能值几个钱？”

徐亿年咋舌：“不会吧？这村长是因为不想还钱才……”

慕笙：“人性向来如此。”

徐亿年好奇道：“村长儿子欠了赌坊多少钱？”

慕笙伸出三根指头。

徐亿年：“三万两？”

慕笙摇头，徐亿年试探道：“那是三千两？三百两？总不会是三十两吧？还真是三十两啊？什么赌坊，三十两的外债都肯借。我的远房堂兄，也爱赌，少则几百两，多则几千两，从没听过欠过几十两银子的。”

慕笙：“没听过那句话吗？富有富门，穷有穷路。你不知道，是因为你不需要知道。村长的儿子能赊，能欠，是因为他去的赌坊本就是给穷人去的。”

徐亿年叹了口气：“这对儿小夫妻还真是可怜。拿钱帮人，却被钱所害。我爹说得对，做人不能太善良。太善良，容易害人害己，不得善终。”

慕笙屈指，敲他的脑门：“善良本身是没有错的，但要分人。比如木兰花精，阿香的家人帮了它，它不仅懂得感恩，还懂得帮恩人报仇。反之，他们帮了村长。村长却因为想要独占那三十两银子，置恩人的安危于不顾，眼睁睁看着恩人被害不说，还在他们惨死后，帮着凶徒毁尸灭迹。”

慕笙看着山神庙：“不止如此，他还因为恐惧，唆使村民与他一起修建山神庙，镇压亡魂，好让那对儿帮过他的小夫妻，魂飞魄散，死后永世不得超生。”

徐亿年：“毒，真毒！难怪木兰花精指名道姓，要他的小孙子做第一个祭品。这不是在复仇，是在诛心，是要他品尝失去亲人的痛苦。村长的小孙子呢？怎么样了？”

慕笙指了指山神庙里的祭坛：“被村长亲手埋在了祭坛下。”

徐亿年震惊道：“亲手？这么狠？那可是他的亲孙子。”

慕笙：“对于自私的人而言，亲孙子的命远不及自己的命重要。村长不到六十，仗着村长的权利，在村里村外都有不少相好的。只要他想，他就会有新的孩子，起码他是那么想的。”

徐亿年啧啧两声：“这村长果真不是怎么好东西！能把三十两都看进眼里的男人，就算跟旁的女人有了孩子，养得起，养得活吗？就算养得起，养得活，他能保证不会养废，不会变的跟他那个大儿子一样？是，母亲不同，孩子自然也会不同。可跟他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女人？能养出什么好孩子来？他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活该只能做一辈子村长，活该没有后代为他养老送终。”

慕笙：“他的确没有后代，因为在他亲手害死他小孙子的那晚，他的儿媳妇就用镰刀把他砍死了。他的媳妇儿，也因为他亲手害死小孙子的事情，对他失望至极，不仅全程旁观，还在儿媳妇杀死他后为儿媳妇遮掩，主动为儿媳妇顶罪。他的儿媳妇，也是村中余留的几个活口之一。

村长的儿媳妇没死，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个可怜人。她是被亲生父母卖到村长家做媳妇儿的，卖她的那些钱，被她的亲生父母拿去给她的残疾哥哥娶媳妇儿。

嫁到村长家后，被公婆当成生儿育女的工具，可以随时使唤的下人，被不争气的丈夫肆意辱骂殴打，她没有因为自己的遭遇怨天尤人，而是努力的去改变，让一个从一个懦弱的小包子变成了村长家里可以独当一面的女人。

在小夫妻借钱给村长时，是她主动提出，让村长留下借据。在村长试图赖账时，是她提醒村长，赖账不仅会让村子里的人看不起他，也会危及他村长的位置。发现小夫妻遇害后，也是她第一时间脱下外衣，为阿香盖上，使她保留了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丝体面。

当看出村民有意遮掩后，还是她站出来，说村里发生人命官司应该报官。村长担心她把事情闹大，命人把她关进了村里的土窑。

木兰花精，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有恩的也会报恩。

用孩子做祭品，可保村子七日平安。那些不愿献祭孩子的人家，会在祭祀当夜死于非命，且左右邻居皆被累及。为活命，每到祭祀日，村里的人都会逼着被选中的那户人家将孩子交出来。而那些献出孩子的人家，也会遭逢横祸，只是会留下一两个活口。

献祭完了孩子，就开始献祭妻子，献祭完了妻子，就开始献祭村中仅剩下的那些男丁。每个人都想活到最后，结果却是自相残杀。

幻境彻底消失，徐亿年看着山神庙上只剩半块儿的匾额问：“村民们都死了，那四个凶徒也得到了他们应得的报应，我们呢？为什么会被木兰花精拖进幻境。是纯粹吓唬我们，还是想要我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