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木兰花（25）

“是你自己把脸扒下来，还是我帮你？”指甲顺着陈蓉蓉的下颌线划向她的脖子：“换脸术，有阵子没见了。”

陈蓉蓉慌了起来，避开慕笙的眼神：“你个疯妇，在胡言乱语什么！这脸是我的，我就是陈蓉蓉。”

“还真是冥顽不灵！”慕笙说着，像撕树皮一样把陈蓉蓉的脸撕下来，丢到一边。

徐亿年吓了一跳，下意识抱住旁边的东西。陈蓉蓉的脸皮，就落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浓郁的血腥味儿顺着风飘来，钻进他的鼻孔里，让他忍不住想看，又怕看了之后做噩梦。

内心纠结了好一阵子，才睁开一条小小的缝隙。不是看向那张被剥下来的脸皮，而是看向陈蓉蓉。不看还好，一看大白天都会做噩梦。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密密麻麻全是伤口，既有烧伤，烫伤，还有刀伤。因为伤势的原因，她的五官扭曲变形，看着像是个怪物。

徐亿年咽了咽唾沫，小声道：“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你一个小姑娘，就算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也有官府审判。动用死刑，还把你的脸毁成这样，这莫不是个恶鬼吧？”

“你是在关心我？”陈蓉蓉眼珠微颤。

从小到大，无论是受伤前，还是受伤后，凡是见过她这张脸的人，无一不厌恶，恐惧以及讨厌。

“你应该发出尖叫，应该叫我怪物。”陈蓉蓉语带嘲弄：“唯独不该同情我，关心我。”

“是想发出尖叫的，转念一想，觉得不好。”徐亿年抿了抿唇：“我爹娘说过，不应以人的外貌论长短。哪怕是坏人，也不能攻击人的容貌。容貌是天生的，美也好，丑也好，都不是自个儿能选的。人品，能力，才是该被攻击的。所以，是谁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报官没有？我沈大哥是青州知府。”

“报官？”陈蓉蓉笑了：“报官有用的话，我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我知道马明月跟陈大哥的关系，也知道真正的陈蓉蓉与马明月的关系。那又如何？我不在乎。”

“你是不是糊涂了？”徐亿年急道：“那可是纲常伦理！虽然这陈蓉蓉不是陈东的亲外孙女，可这马明月是她的亲生女儿。他跟马明月之间是意外，但也确实不清不楚。”

“比起我的出身，那些又算得了什么？”陈蓉蓉撑着地面坐起：“我爹我娘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他们一起长大，不存在任何意外或者误会。在我爹十七岁那年，我奶想要用我娘给我爹换一门亲事。穷人家，想要传宗接代，换亲很正常，偏偏我爹舍不得。除了难以割舍的兄妹之情，还有一份诡秘的，不为外人知的心思。”

徐亿年试探着：“哥哥喜欢妹妹？”

陈蓉蓉低下头，言语冷漠，恍若在说别人的事情：“我娘生得好看，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连县太爷都想娶她做小妾。换亲那家也很穷，我娘要嫁的是个比她大了十几岁的跛子。他的妹妹，也就是我奶要给我爹娶的媳妇儿是个又黑又壮，不善言辞，只会闷头干活的勤快姑娘。”

徐亿年：“是你娘没瞧上人家哥哥，还是你爹没瞧上人家妹妹？”

陈蓉蓉：“是我爹！与那户人家不用，我娘是在我爹千娇万宠里长大的，他舍不得让我娘嫁过去受苦，更不喜欢那个又黑又壮，不会说话，只会闷头干活的妹妹。然在我奶眼里，两家换亲，是我们家占了便宜。用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我娘，换了一个勤劳能干，还能生养的儿媳妇。美貌，在乡下人眼里一文不值，不如会洗衣服做饭，操持田地，给男人传宗接代。我爹不服，带着我娘逃进了深山里。孤男寡女，朝夕相对，再加上我爹本就对我娘存着一丝别样的心思，就在一起了。”

“在……在一起了？”猜到是一回事儿，听当事人亲口说出又是另外一回事儿：“那可是亲兄妹，被人知道了男的要被活活打死，女的要被浸猪笼。”

“深山老林，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兄妹。”陈蓉蓉笑，那张脸越发恐怖，“是他们不顾伦常，遭受报应的却是我。因我相貌丑陋，一出生便不得他们喜欢，尤其我娘，见我如同见怪物。他们将我扔进河里，我被暗流送回岸边。将我丢进野兽频出的山林里，却没有一只野兽靠近我。

许是良心发现，又或许是怕遭天谴，他们将我捡了回去。”

陈蓉蓉指着脸上纵横交错的刀伤，说那是三岁时留下的。她的娘亲本就娇弱，哪里受得住山里清贫的生活。再加上怀孕生女，女儿又是那样一副容貌，让她日日处于恐惧和自责当中，身体越来越差，一病不起，一命呜呼。

娘亲病故那天，爹爹发疯一般用刀砍她。三岁大，已经会躲了，可架不住父亲力气大。除了脸上，她的身上也有很多刀伤。

她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不让她死，只知道血腥气引来了盘桓在山里的狼群，狼群咬死了她爹，却把她带回了狼窝，用药草给她治伤。

陈蓉蓉扒开衣裳，让他们看自己身上的伤口。伤口有深有浅，纵横交错，都是砍柴刀的刀痕。她能活到现在，着实不容易。

徐亿年心酸道：“你爹真不是人，被狼吃了是他活该。你呢？是被狼养大的？”

陈蓉蓉抬头看天，眼珠在干涩的眼眶里转了转：“我被狼群养了两年。说来好笑，爹娘未曾给过我的温暖，却在狼身上找到了。两年后，狼群被猎狼的贩子盯上了。他们给狼下药，给狼下套，把大大小小上百只狼全给杀了。他们在狼窝里发现了我，觉得我是个新奇玩意儿，把我带出大山，卖给杂耍艺人。因为觉得我不够惨，因为觉得我不够给他们吸引来更多的客人，赚更多的钱，他们故意折磨我。这些烫伤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我痛苦的惨叫，求饶，是他们的乐子。”

徐亿年：“混账，这是犯法。你还记得他们的样子吗？我找个画师，把他们的样子画下来。我帮你报官，将那些混账绳之于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