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再聚首
那是一种超越了胜负和宗门对立的欣赏,甚至……生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软。
当魏无忌第三次嘶哑地低吼着,试图凝聚起体内最后一丝微薄的灵力时,南屿没有再次出手将他击倒。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浑身浴血却眼神铮亮。
看着他明明连站都站不稳,却依旧挺直了脊梁。
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却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意味:“喂,你这人……真是倔得像头驴。”
她顿了顿,语气稍稍放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天玄宗的人到底怎么样,但是我看你这个人,还不错。”
魏无忌挣扎的动作一顿,猛地抬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南屿迎着他的目光,很认真地问道:“你能够保证,你们天玄宗的人,是正道之士吗?”
‘上了灵山,会恪守规矩,不会行差踏错吗?”
魏无忌愣住了,随即,那双布满血丝和疲惫的眼睛里,猛地迸发出一种极其明亮的光彩。
他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重重地、无比郑重地点头,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我魏无忌,以道心起誓!天玄宗上下,或许式微,但绝无奸邪!所求不过是一方修行之地,绝不敢忘正道之本!”
南屿看着他坚定的眼神,那里面有一种让她无法怀疑的真诚和力量。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决定。
“好,”她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越,却少了几分锋芒,“我明白了。”
说完,在南屿惊愕的目光中,在台下所有观众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她竟干脆利落地转过身。
青色的裙摆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翩然跃下了擂台。
将她胜利的舞台,留给了那个浑身是伤、却兀自挺立的少年。
南屿穿过那扇由流动的云霞和闪烁星子凝聚而成的巨大天门,刹那间,仿佛踏入了另一个维度。
先前擂台的喧嚣、灵气的激荡、乃至尘世的一切,都被彻底隔绝在外。
扑面而来的,是极致纯净、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先天灵气。
吸入一口,便觉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泰通透,连金丹都似乎雀跃地旋转加速了几分。
举目望去,浩瀚无垠。
脚下并非凡间的土地,而是平滑如镜、却氤氲着淡淡光晕的云晶玉铺就的长廊,延伸向目力难及的远方。
廊柱并非凡木金石,而是由纯粹的灵光凝聚而成。
其上天然镌刻着玄奥莫测的大道符文,缓缓流转,散发出永恒不朽的韵味。
随着声音,一个身影从一片流转的灵光云雾后转出,快步迎了上来。
来人正是一名少女,身着芙蓉粉的广袖流仙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大朵大朵盛放的木芙蓉花,行走间花瓣仿佛在轻轻摇曳,流光溢彩。
她云鬓高绾,簪着精致的步摇,垂下细碎的灵石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叮咚作响,更添娇俏
这……竟然是木芙蓉。
看见这道身影出现的那一瞬间,南屿都能听见自己的硌牙声。
为什么会这样?
不是她步入轮回吗?
为什么木芙蓉和魏无忌都在。
南屿身体轻微的颤抖着,她想到她们之间的那个约定。
只要能够让南屿感受到爱,让木芙蓉明白爱,就能够拯救一切。
爱?
南屿好笑。
就看着眼前的出场,难不成她和木芙蓉之间,还能够是姐妹吗?
她一踏入阁中,侍立两侧的弟子们立刻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神态恭敬至极,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大师姐。”
“恭迎大师姐回山。”
声音里充满了由衷的敬畏与崇拜。
南屿微微颔首,神色淡然,早已习惯了这种待遇。
她径直走向主位,那是一只铺着柔软雪狐皮的宽大云椅。
刚坐下,木芙蓉便捧着一只白玉盏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盏中茶水碧绿清透,几片灵茶叶尖悬浮,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异香,一看便知非凡品。
“师姐辛苦了,快喝杯‘凝碧仙毫’润润喉。”
木芙蓉将茶盏轻轻放在南屿手边的矮几上,动作轻柔,笑容甜美。
她顺势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双手托腮,露出一副天真又好奇的模样。
“师姐,我方才听下面的人议论呢,”她压低了些声音,像是分享什么趣闻,“说今天又来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好像是叫什么……魏无忌?”
“来自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小门派,竟然妄想在我们灵山落脚生根,真是可笑。”
她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听说师姐您三两下就把他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
“真是活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就敢来挑战师姐您。”
南屿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叶,啜饮了一口。
仙茶入腹,化作温和的灵力滋养着经脉。
她并未因木芙蓉的话而露出丝毫得意,反而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真正的欣赏。
“话不能这么说。”南屿放下茶盏,声音平和,“那个魏无忌,是个很不错的人。”
木芙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南屿继续道,语气带着肯定:“修为虽不及我,但意志之坚韧,心性之纯粹,实属罕见。”
“明知不敌,却为了师门宁折不弯,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来。这份毅力,很难得。”
她目光望向窗外缥缈的云海,似乎看到了那个少年倔强的身影:“如今世间,这样的修士不多了。”
“假以时日和机缘,说不定,真能成为一方人物。”
说到这儿,南屿素手轻轻一挥。
霎时间,整个聆风阁内的灵气都浓郁了数倍!
只见一道璀璨的光芒闪过,一个由灵犀木打造的巨大托盘凭空出现,悬浮在半空之中。
托盘里,竟是满满当当、堆积如山的灵石!
这些灵石并非下品,每一块都至少有拳头大小。
色泽纯净,内里光华流转,蕴含着精纯无比的灵气,粗略看去,至少有上千块之多!
如此巨大的财富,足以让一个小型宗门倾尽所有也拿不出来,此刻却如同寻常物什般被南屿随手取出。
木芙蓉的眼睛瞬间被那耀眼的灵光占满,呼吸都下意识地急促了一分,尽管她极力掩饰,但眼底深处那抹贪婪与震惊还是泄露了一丝。
南屿看着这盘灵石,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对当下修行环境的忧虑:“如今世界灵气日益枯竭,修行之路艰难万分。”
“我等既占据灵山福地,遇见这等可塑之才,能帮一把,便帮一把吧。”
“也算是为修真界的未来,结一份善缘。”
她的目光转向木芙蓉,变得郑重起来:“芙蓉师妹。”
“师姐请吩咐。”木芙蓉立刻收敛心神,恭顺应道。
“这件事,交给旁人我都不放心。”南屿语气严肃,“你亲自去办。”
“在天玄峰附近,挑选一处灵气尚可、环境清幽的地方,划给天玄宗,让他们得以在灵山落脚,安心修行。”
她指了指那盘令人眩目的灵石:“这些,也一并带过去,交给魏无忌。”
“他们初来乍到,宗门贫瘠,需要添置的东西想必很多,这些灵石应该能解他们燃眉之急。”
木芙蓉看着那盘灵石,又听着南屿的吩咐。
脸上迅速重新堆起毫无破绽的、甜美又可靠的笑容。她站起身,盈盈一拜,声音清脆应道:
“是!大师姐仁慈,心系同道,师妹敬佩不已。”
“师姐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必定为那天玄宗挑选一处好地方,并将师姐的恩泽,亲手送到。”
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沉甸甸的灵犀木托盘捧起。
再次对南屿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带着托盘和几名候在外面的弟子,款款离开了聆风阁。
只是转身之后,那甜美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眼神却微微闪烁,复杂难明。
南屿在结丹之中,看着这一幕,简直气的肺都要炸裂了。
更是恨不得能够上手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中二有病的事情来。
那木芙蓉,又哪儿是能够信任的人?
将东西交给木芙蓉,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
心中虽然气愤,奈何被困在这儿,根本就是无计可施。
只能一遍遍的在里面破口大骂。
天玄宗临时落脚的山谷外,气氛剑拔弩张。
以几个归元宗外门弟子为首的十余人,正围着魏无忌,脸上满是倨傲和嘲弄。
他们并未动用杀招,但拳脚和低阶法术却毫不留情地往魏无忌身上招呼。
“滚出去!听见没有?灵山也是你们这种破落宗门能待的地方?”
“呸!什么天玄宗,听都没听过,怕是哪个山沟里冒出来的土鳖吧?”
“魏无忌,擂台上输得还不够难看吗?大师姐饶你一条狗命,还不感恩戴德地滚蛋,死皮赖脸留在这里碍眼!”
“打!给他长长记性,让他知道什么是尊卑!”
魏无忌以剑拄地,勉强支撑着身体。
他嘴角破裂,额角青肿,新换的衣衫上也沾满了尘土和脚印,显然已经经历了不止一轮这样的“驱赶”。
他紧抿着唇,眼神冷得像冰,任由那些污言秽语和攻击落在身上,始终不发一言。
只是用那双倔强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将所有屈辱和愤怒死死压在心底。
就在这时,一道粉色的流光从天而降,伴随着一声娇叱:“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闻声一惊,连忙停手后退,看清来人后,纷纷露出敬畏之色,躬身行礼:“木师姐!”
木芙蓉如同九天仙子,轻盈地落在众人与魏无忌之间。
她衣裙飘飘,容貌娇美,与周围狼狈的环境和浑身是伤的魏无忌形成了鲜明对比。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都聚焦在她身上。
魏无忌只是冷漠地抬了一下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垂下眼帘,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木芙蓉的目光落在魏无忌身上时,微微一顿。
纵然他此刻狼狈不堪,脸上带着伤,但那棱角分明的轮廓、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
尤其是那双即便受辱也依旧藏着不屈火焰的漆黑眼眸,竟让她心头莫名一跳,生出一丝异样的涟漪。
她立刻板起脸,对着那群弟子呵斥道:“聚众欺辱同道,成何体统!都给我滚回去,各自领罚!”
那些弟子噤若寒蝉,不敢有丝毫辩解,连忙灰溜溜地散去了。
山谷口只剩下两人。
木芙蓉这才缓步上前,声音放柔了许多,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你没事吧?我是归元宗的木芙蓉。”
魏无忌声音沙哑,带着疏离:“我知道。灵山乃归元宗属地,贵宗实力……无可指摘。”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但我天玄宗……实在已无路可走。世间灵气枯竭,唯有此地尚存一线生机,我们不得不来。”
木芙蓉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同情和无奈。
她轻轻叹了口气,演技逼真:“魏师弟,你的难处,我何尝不知?”
“不瞒你说,我已经想尽办法在大师姐面前为你们求情了……”
她蹙起秀眉,一副忧心忡忡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可如今师尊闭关,灵山上下所有事务都由大师姐南屿一言而决。”
“我们……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她话锋一转,试探着问,“魏师弟,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小心得罪过大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