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压抑~憎恶

雨后的玄关瓷砖上留着我的泥脚印,爸爸的皮带扣砸在肩胛骨上时,我盯着那道最长的裂缝,数它分叉出多少细小的纹路。*l_a~n!l^a?n,g?u*o`j′i^.?c~o-m+

"赔钱货!知道老子找你多久吗?"爸爸的唾沫星子喷在我后颈,"下次再跑,打断你的腿!"

皮带抽在旧伤上发出闷响,我咬住舌尖,血腥味比什么都更可靠,继母抱着弟弟在走廊看戏,她新做的美甲反着光,像十根粉色的小刀。

储物间的霉味成了我的止痛药,我蜷缩在发硬的被褥里,雪丸的项圈铁牌硌着掌心。

第二天早上,我发现校服口袋里的五十块钱变成了一百,爸爸给的,为了"补身体",我把钱折成小方块,塞进雪丸以前藏磨牙棒的墙缝里。

十六岁的春天,我在便利店找到第一份工,店长是个戴金链子的胖大叔,他摸我手的时候我没躲,因为夜班工资多百分之二十,这笔钱足够买二手参考书,还能在自动贩卖机买热可可——雪丸走后,甜味是唯一能咽下去的东西。

储物间地板下有个秘密,我用水果刀撬开两块榻榻米,下面藏着记账本、大学招生简章,和越来越厚的信封,每张钞票都按面值排列整齐,像等待检阅的士兵,雪丸的项圈挂在最显眼的钉子上,铁牌己经被我摸得发亮。

"丫头,过来看!"高考那天早上,爸爸罕见地叫我进客厅,电视里正在放纺织厂招工广告,流水线上的女工像零件般机械运动,"等你毕业就去这儿,包吃住。¢萝-拉?晓-说! +追·罪,欣?章-踕,"

我低头应着,指甲掐进掌心,校服内袋里装着迎河都大学的准考证,照片上的我在微笑,只有雪丸的项圈知道这个笑容练习了多少次。

录取通知书寄到的那天,我正给弟弟洗运动鞋,爸爸把信封摔在我脸上时,邮戳上的图案在洗碗池里慢慢晕开。

"上大学?做梦!"他踹翻凳子,"老子养你到十八岁仁至义尽!"

那晚我偷听到继母在卧室里笑:"厂长儿子不是看上这丫头了吗?等二十二岁就......"

月光很亮,凌晨三点的闹钟振动像心跳,我穿着校服翻出窗户——这是唯一没被搜走的"值钱东西",书包里装着解剖学课本,内页挖空的部分塞着一万元和雪丸的项圈。

火车站比想象中拥挤,我把录取通知书折成小块含在舌下,甜腥味让我想起雪丸最后的目光,当列车驶出站台时,晨光正好照在第一节车厢的玻璃上,恍惚间我看到一只小白狗的影子掠过。

便利店冷柜结着霜,我同时打着三份工:早上送报纸,下午在实验室洗器材,深夜整理货架,合租屋的榻榻米下依然有个暗格,里面除了积蓄还多了把水果刀——和当年撬地板的是同一款。

"高濑同学,你脸色很差。"教授递来营养剂,"最近的打工能坚持吗?"

我鞠着躬接过,转身时把药剂倒进盆栽。

不能依赖任何人的"好意",这是雪丸用生命教我的事。^秒,蟑\节^暁+税+旺+ -罪_欣+漳·洁?埂+鑫!哙?

某个加班后的雨夜,我发现自己在自动贩卖机前呆站了十分钟,手指悬在可可按钮上方,却最终按下了黑咖啡。

回到出租屋时,镜中的倒影让我愣住——不知何时,我的眼神变得和那些我所憎恶的‘大人’一模一样。

银行地砖的凉意透过牛仔裤渗到膝盖,我跪在取款机前,手指发抖地数着要存的钞票——整整一万元,每张都带着便利店收银台的消毒水味和实验室的福尔马林气息。

"请再确认金额。"Atm机发出机械女声,我正要按下确认键,突然闻到一股甜腻的腐臭味,像放了三周的奶油蛋糕。

身后传来黏腻的"啪嗒"声,余光瞥见排队的队伍突然散开,有个穿风衣的男人正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身体,他的西装后背鼓起个大包,布料撕裂时,我看到一团黑色的胶状物质正在涌出。

"所有人不许动。"那团物质发出气泡破裂般的声音,"尤其是你,第三排穿校服的女孩。"

我僵住了,右手还按在存款键上,左手却下意识捂住胸口——那里缝着个暗袋,装着我的全部积蓄,这个动作要了我的命。

"啊哈!"怪物完全脱离了人类外壳,变成个两米高的蜡状人形,它滑过地板的痕迹冒着青烟,"闻到钱的味道了~"

尖叫声在银行大厅炸开,人们推挤着冲向出口,我却像被钉在原地,怪物伸出的触须卷住我的手腕,皮肤接触的地方立刻泛起水泡,它没有立刻杀我,而是用另一根触须挑开我校服的纽扣——这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是我最结实的打工服。

"十万?"怪物用触须翻着钞票,每张纸币接触它的部位都开始发黄变脆,"真是努力呢~"

它突然把纸币塞进身体里,那些血汗钱在黑色物质中溶解的画面,比我见过的任何解剖标本都恐怖,当它满足地打了个嗝时,我看到了钞票碎片从它口器里喷出。

"接下来..."怪物的触须缠上我的脖子,"开胃菜后的甜点时间~"

窒息感让视野边缘发黑,它张开布满螺旋尖齿的口器朝我咽喉咬来,我闭上眼睛,好像听见雪丸在我耳边狂吠。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利刃破空的尖啸,和某种晶体碎裂的清脆声响,睁开眼时,我看到一柄泛着蓝光的刀横在面前。

"呼吸放慢。"持刀的男人声音很冷,"数质数。"

怪物趁机扑来,却被男人头也不回地反手一刀劈成两半,不同于普通伤口,那怪物的切面呈现出结晶化状态,落地时碎成一地黑色冰渣。

"陈默,sdAi迎河都分部。"男人甩去刀上残液,递来一张黑底银纹的名片,"你的情况很特殊。"

我踉跄着爬起来,第一反应是去翻找那些溶解的钞票,陈默却用刀鞘拦住我。

"那个己经没救了,但这个..."他指了指我自己,"可以换更多。"

名片上的银色徽章触感冰凉,当我接过时,书包突然滑落,雪丸的项圈滚出来,铁牌上的"雪"字己经完全腐蚀,只剩"丸"字还依稀可辨。

陈默的目光在项圈上停留片刻,他蹲下来,用刀尖轻轻挑起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牌:"养过狗?"

我没有回答,但右手又不自觉地开始颤抖,陈默突然笑了,那是成年人看穿一切的笑容。

"知道我们sdAi最欢迎哪种人吗?"

远处传来警笛声,陈默站起身,刀收回鞘中时发出叹息般的轻响。

"就是像你这样...充满恨意却又拼命压抑的傻瓜。"

他转身走向银行大门,黑色风衣下摆扫过满地结晶碎片,我以为对话就此结束,却在门口听见他最后的话:

"明天下午三点,迎河站地下B12出口,带上你的恨意和这个——"他向后抛来个档案袋,"记得填写好。"

走出银行时,夕阳把远处的高塔染成血色,我摸着胸口的暗袋,那里现在空空如也,却比装满钞票时更让我感到奇异的轻松,雪丸的项圈在包里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像是某种认可。

在加入了sdAi后,我己经记不清受了多少伤,眼睛、胳膊......不知道多少器官和肢体都换成了机械义肢。

但我没有一点退出的想法,斩杀那些怪异的时候,就好像在斩杀我自己的过去一样。

倘若我有一丝丝动摇,我会不会也成为它们的一份子呢?又或许在那天儿童公园的滑梯下面,胸口中膨胀的其实不是心跳,而是难以压抑的恶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