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圣塔之外
苏月泠即使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真正踏入那个男孩口中的“家”时，仍是一瞬怔住了。?du咸?{鱼:看?.书)2= ÷无t?错·′?内\;容~%
潮湿、昏暗、破败，几乎不像是能容人类栖身的地方。
天花板残缺，锈迹与灰尘斑斑驳驳地落在墙角，空气中混杂着霉味、药味，还有隐隐的血腥气，像浓稠的黑泥，一寸寸挤压着她的呼吸。
墙面脱落起皱，地板裂缝里长出灰白色的菌丝，虫子在暗处悄无声息地蠕动。
时间在这里腐烂，而非流动。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贫穷与困苦。
苏月泠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弹。
身上的伤口仍在隐隐渗血，冷意顺着皮肤一寸寸漫开，腿边的魂金手枪尚带着余温，却在这里显得无比讽刺。
她的指尖冰冷，胸口却在隐隐作痛——不是因为伤，而是某种难以言说的愧意与震颤。
“站着干什么？”阿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就只允许你在这里住一晚！明天赶紧走！”
“......谢谢。”苏月泠说。
她知道，眼前这个嘴巴毒得很的小孩，其实心软得不像话。
他年纪不大，说话狠，眼神凶，可明明一路被追杀，还咬牙护着奶奶用的药。¨零^点·看^书¨ +追^最\新/章!节~嘴上赶人，却还是把她带回自己的家。
苏月泠缓缓走进屋内，关上破旧的门，发出干涩的“咯哒”声。
瘦弱的老人在阿皮的搀扶下坐起来，靠着床板半躺着，眼神浑浊，却首首望着她，嗓音温柔。
“谢谢你救了皮皮。”
苏月泠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胸口翻涌着陌生的酸胀情绪，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顿了半秒，低声应道：“……不用谢。”
“你受伤了吗？”老人的目光在她肩头停了几秒，隐约能看见那片被血浸湿的衣袍。
“……小伤而己。”
“你还年轻，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老人轻声问道。
苏月泠唇线紧绷，没有回答。
片刻，她像是意识到自己的沉默太过无礼，又轻声补了一句：“……遇到了一些事。谢谢您愿意收留我。”
“客气什么。”老人缓缓笑了笑，咳了两声，又道，“皮皮脾气不好，你别跟他计较。”
阿皮当场不服，皱着鼻子抗议：“奶奶！”
“去。”老人说，拍拍阿皮的手，“拿干净纱布，给你朋友包一下伤。,卡-卡.小_说￠网/ ,追*最?新¨章?节,”
阿皮一脸不情愿地哼了一声，还是听话地翻出了一个旧铁盒，从中找出几片发皱的纱布和酒精。
夜色降临，屋内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
苏月泠坐在一张几乎要塌的小木凳上，安静地看着阿皮蹲在角落里生火。
他围着一只破铁桶，火苗噼里啪啦地跳动着，映红了他皱起的小脸。
火光将整间屋子照亮了几分，她终于看清了这个所谓“家”的模样。
厨房只是一个铁皮箱子堆出的角落，几只破碗摞在一起，一根裂开的木板上放着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变质野菜。
水缸里只剩下不到一碗水，沉着灰尘。
墙角堆着一些瓶瓶罐罐，全是外头捡来的废弃物，甚至还有拆下的魂金弹壳，被洗干净后收在玻璃瓶里。
每一寸空间都被利用到极致，却仍透出深重的窘迫与拮据。
在圣塔的时候，资料里写着“贫民区治安混乱、资源短缺”，系统报告里写着“人类生存边缘的区域”，她也曾为那份报告提供过建议，制定“救助机制”和“外派药剂分发制度”。
可她从不知道，那些数据背后，是怎样的“生存”。
孩子用破烂做锅碗，是药剂被掺假后仍然被吞进病人的喉咙，是一个连呼吸都必须小心翼翼的“家”。
“你看什么？”阿皮忽然抬头，眼神里满是戒备和不满，“嫌脏就别进来，我又没求你。”
“我没有……”苏月泠顿了顿，她从未与像阿皮这样的孩子相处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刚想再开口解释，喉间却突然一阵腥甜翻涌，她猛地蜷缩成一团，剧烈地咳嗽起来，掌心摊开时，大片猩红洇湿了指缝。
“哎、哎哎哎……！”阿皮顿时慌了，脸上那点伪装出来的凶巴巴瞬间崩塌，他三两步冲到她身边，手足无措地比划着，“别说话了，别动！你这都
快死了好吧，你的伤得赶紧消毒包扎！”
苏月泠虚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勉强支撑自己，只是沉默着解下外袍，露出内里那层破损的战斗服。
但她脸上的面罩依旧没有取下。
进入灰烬之城前，她服用了面容改变剂。她的真实面貌，早己被这座城市列入通缉名单，是无数人眼中的“高价赏金”。
原本的向导服也在入城前被她就地销毁，过于显眼的标志只会引来不必要的危险。
现在的她，看上去不过是个眉目清淡、身形瘦削的普通少女。
但毕竟刚与眼前两人相识不久，她尚不愿以真容示人。
唯一无法掩盖的，是那双碧蓝色的眼睛。
澄澈透明，在昏黄火光中映出微微的光，明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也格外格格不入，像从另一个世界流落而来。
阿皮盯了她几秒，倏然别过头去，嘴硬地嘀咕了一句：“切，也就眼睛还行。”
可他的动作却前所未有的小心。他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伤口。
“……疼就忍着。”他说得凶巴巴的，声音却轻了很多，“再感染了，可没人能救你。”
老人坐在床边，看着这一幕，眼中带着一丝欣慰的笑。
“你饿了吧？”老人忽然问。
苏月泠下意识想摇头，却被腹中剧烈的抽搐出卖了。
“吃点吧。”老人温声道，手在床头摸索着一个旧罐子，“皮皮藏了点蘑菇干，原本要给我熬汤……你年纪轻，不能饿着。”
苏月泠有些不好意思，低低点头：“……谢谢您。”
苏月泠双手捧着那碗清汤——浮着寥寥几片叶子，香味极淡，碗边还有细密裂痕。
可她却喝得格外认真。
这碗汤，比她在圣塔喝过的任何营养液都温暖。